寿春市集记事
晨光刚漫过寿春城南的护城河,青石板铺就的市集街巷里已飘起第一缕热气。
张记胡辣汤的摊子前,老张正把铁锅里的汤舀得咕嘟响,白雾裹着胡椒的辛香飘出去老远,刚放下门板的布铺掌柜闻着味儿,隔街就喊:“老张,照旧来碗双蛋的!”
市集入口的老槐树底下,新立的木牌还泛着清漆的亮光。
那木牌是上好的枣木做的,四边角被木匠仔细磨圆,上面的字是学堂的周先生写的,墨色浓亮,一笔一划透着规整:“分区经营,明码标价,公平秤置于中央,纠纷由管理队公断。”
几个挑着菜筐的农户停在牌前,手指点着“明码标价”
四个字,互相嘀咕:“以前买块布都要跟掌柜磨半个时辰嘴,现在这样倒省心。”
卖水果的老周蹲在自己摊位后,正用一块粗布擦着那杆黄铜秤。
他这秤是去年从咸阳城换来的,秤杆上的星子刻得细,以前总有人趁他不注意,偷偷把秤砣换个轻的——有次一个货郎买他十斤梅子,回去称了只有八斤,拎着空筐回来闹,闹得他半天没做成生意,后来才知道是隔壁卖糖人的老刘搞的鬼,就为了抢他的客源。
“周叔,您这青梅怎么卖?”
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停在摊前,手里还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孩。
老周直起身,指着摊前立的小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青梅五文钱一斤,桑葚八文钱一斤,杏子十文钱三斤。”
“就按牌上的价,童叟无欺。”
老周拿起个竹篮,给姑娘捡青梅,“这梅子是今早刚从城外梅子岭摘的,带着露呢,您尝一个?”
姑娘捏起颗青梅,咬了口,酸得眯起眼,笑着说:“够味!
给我称三斤,回去泡梅子酒。”
称的时候,老周特意把秤砣往秤杆尾端挪了挪,让秤星翘得明显些:“您看,三斤还多二钱,算您三斤的价。”
姑娘笑着道谢,小孩却拉着她的衣角晃:“娘,我要吃桑椹糕,李婶的桑椹糕!”
老周往市集深处指了指:“往里头走,第三个拐角就是,这会儿怕是正排队呢。”
他看着母女俩的背影,又低头擦了擦秤杆,心里叹道:以前总有人缺斤短两,以为能多赚几个钱,结果把客都吓跑了;现在有了规矩,来买东西的人踏实,他卖得也舒心,这半个月的生意,比以前一个月还红火。
市集西侧的管理房里,秦斩正坐在靠窗的桌前翻账本。
账本是用麻纸订的,封面写着“寿春市集互助基金”
,里面的字迹是管理队老赵写的,虽不算好看,却一笔一划记得清楚。
他手指停在“王婶”
那一页,上面写着:“五月十二,暴雨冲毁王婶杂货摊,损失盐巴十斤、酱油八坛、针头线脑若干,补助钱三百文、米两斗。”
“老赵,”
秦斩抬起头,把账本推过去,“王婶现在的摊子怎么样了?”
老赵正用布擦着腰间的铜刀——那是管理队的标识,刀鞘上刻着“公平”
二字——闻言答道:“好着呢!
她上周进了批新的花布,摆在摊子最前面,昨天还跟我说,这阵子客人多,赚的钱够给她小孙子买新学堂的笔墨了。”
秦斩点点头,又翻到账本最后一页:“这个月的互助基金还剩多少?”
“还有八百多文。”
老赵凑过来看了眼,“您是想再添些?”
“添两百文进去。”
秦斩把账本合起来,指尖敲了敲桌面,“快入秋了,早晚温差大,有些摊贩的货怕潮,万一再遇上连雨天,也好有个应急。
再者,过冬的炭火钱,也该提前给大家备着点。”
老赵刚应了声“好”
,门外就跑进来个穿灰布短打的少年,是管理队的小徒弟狗蛋。
他跑得满头汗,进门就喊:“秦将军,赵大哥,咸阳来的盐商到了!
就在市集门口,说要按咱们的规矩设摊!”
秦斩和老赵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笑意。
这还是头一个主动提“按规矩来”
的外地商户。
两人快步往门口走,刚到老槐树下,就看见个穿绸缎长衫的中年男人站在木牌前,手里攥着个账本,身后跟着两个挑着盐袋的伙计。
那男人见秦斩过来,忙拱手行礼:“在下林茂,是咸阳城西盐铺的掌柜,久闻寿春市集规矩分明,特意来此设个分号。”
他说着,把手里的账本递过来,“这是在下带的盐货清单,有海盐也有池盐,每袋的重量和定价都写在上面,还请将军过目。”
秦斩接过账本翻了翻,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海盐二十斤一袋,定价一百文;池盐十五斤一袋,定价八十文。”
字迹工整,没有半点含糊。
他抬眼看向林茂:“林掌柜可知我们的规矩?分区经营,盐类商户在市集北侧,与粮油铺相邻;明码标价,你账本上的价需写在摊位前,不可随意更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