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越过战壕,先前有关于战争的想象,在一刻……被彻底粉碎。
一种原始的恐惧,取代了伊万诺维奇的感情。
那是一场天灾,一场浩劫。
异虫的形态光怪陆离,超出了人类生物学所能描述的范畴。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是甲壳上的油亮反光和为了杀戮进化的狰狞器官。
这些异虫无穷无尽,如同沸腾的黑色潮水,瞬间就淹没了远方的地平线。
士兵们辛苦搭建的防线,变成了一个可怜又可笑的玩笑。
意义?
在这里毫无意义。
伊万诺维奇眼睁睁看着,前方一座钢筋混凝土碉堡,所在的地面向上拱起、破裂。
一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掘地虫破土而出,用它那巨钳般的附肢,将碉堡的根基和里面的士兵撕成了碎片。
碎石和残骸,像玩具一样被抛向空中。
“开火!全力开火!”
军官的嘶吼,在阵地上回荡。
坦克和机甲的炮火,倾泻而出,组成一道道灼热的弹幕。
然而,那些被称作“多肢虫”的异虫,无穷无尽,悍不畏死。它们凭借绝对的数量优势,迎着弹雨发起了冲锋。
成片成片的多肢虫,被高速炮弹撕碎,甲壳和粘稠的体液四处飞溅。
但异虫身后的同类,立刻踏着同伴们的尸体,在火力网中撕开了一道缺口。
与此同时,伊万诺维奇感到天空暗了下来。
他抬起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无数只飞行异虫如同死亡的乌云,遮天蔽日地扑了下来。
它们发出刺耳的尖啸,俯冲而下,扑向那些已经开始崩溃、试图撤退的后方部队。
惨叫声被可怕的声响淹没。
抵抗?阵型?命令?
一切人类战争的概念,在这股恐怖到极致的洪流面前,全都化为了乌有。
伊万诺维奇被彼得罗夫拉起,沿着战壕向后方溃逃。在这条防线两公里的位置左右,还有一道后备阵线。
“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彼得罗夫边跑边嚷嚷道:“幸好,我们没有被分配到碉堡里面……”
“为了我们的理想!为了我们的信念!”
一名军官在溃退的汹涌人流中,如礁石般挺立。
伊万诺维奇认得他,那是马克西姆中尉,曾在十月革命中立过功。
对方在声嘶力竭的喊叫,试图收拢起溃散的部队,建立起一道脆弱的防线。
“为了多玛!稳住!集火射击!”
但是,他的命令在虫群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明白,中尉,我营正在向你靠拢。”
回应这名指挥官的声音,是引擎的咆哮。
一支残存的坦克集群,应该是某一支被打残的装甲营,在后方完成了最后一次集结
他们没有后退,反而开足马力,向着那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发起了死亡式的反冲锋。
炮口喷吐着火焰,履带碾过同伴的残骸。
那场面令人骇然。
“请各部在后方建立起新的阵线,我们不能让这些畜生……进犯我们的家园。”
但是坦克集群的反冲锋,如同浪花拍在黑色礁石上。
仅仅一瞬间,最前方的坦克就被汹涌而至的多肢虫淹没,装甲被异虫撕裂、掀翻、肢解。
不少坦克驾驶员为了争取时间,甚至亲自点燃了坦克里面的弹药,致使整辆坦克从内部炸开,化作燃烧的废铁。
这朵英勇的浪花,没能溅起多少的水花,就消失在了黑色的浪潮之下。
不远处,一具崭新的“镰刀”机甲,深陷虫海。
它的驾驶员正是来自军事院校的精英,能做出许多教科书般的战斗动作。
热熔镰刃在空中划出灼热的弧线,将扑上来的多肢虫劈成两半。粘稠的体液泼洒在装甲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手臂上的速射炮塔在疯狂旋转,将潮水般涌来的异虫击退,清扫出一片由虫尸构成的圆圈。
他就像一座移动的堡垒,一个真正的战争巨人。
但这毫无意义。
每倒下一只虫子,就有十只、一百只涌上来。
它们爬上机甲的腿部,用锋利的附肢凿击着关节。还有翼虫从空中扑下,遮蔽了传感器的视野。
虫子无穷无尽。
机甲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被无数虫族覆盖、拖拽。
最终,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这台钢铁巨人被绝对的重量和数量压倒、淹没。
伊万诺维奇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机甲的手臂挥动了一下,便被一只相同体型的巨型异虫,将关节一起撕扯下来。
……
莫斯科,作战指挥室。
与前线那地狱般的情景相比,会议室里的气氛令人窒息。
一种由震惊、恐慌和无力感交织而成的情绪,蔓延在每位将领的身上。
来自东线的战报,不再是指示图上的箭头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