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怎么了？不喜欢鱼片粥了吗？”
素录炎火放下手中青花描金的白瓷碗，碗沿还沾着几粒莹白的米，她柔声问道。
阿福爱吃鱼，这是她特意吩咐下人从汉人城镇里寻来的厨子做的，米熬得软糯，鱼片切得薄如蝉翼，泛着新鲜的粉白。
“嗯，不吃了！”阿福猛地别过头，耳尖却悄悄红了。他起身站在营帐门边，那里挂着块褪色的狼皮，毛梢蹭着他的肩头。少年歪着脑袋，额前几缕乌黑的碎发垂下来，遮住半只清亮的眼。
他生得极俊，眉骨分明如刀刻，鼻梁高挺，唇色是自然的淡粉，此刻却抿成一条线，脸上挂着干净又神秘的笑：“等天黑。”
“为什么要等天黑呢？”素录炎火不解，她走过去，素色的裙摆扫过地面的毡毯，带起一丝细微的尘。
像往常一样，她抬手想去摸阿福的头——从前他总像只恋主的小狗，见她抬手就主动把毛茸茸的头顶凑过来，发间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香，蹭得她掌心发痒。
可这一次，阿福却像被烫到似的别过头，脖颈弯出一道青涩的弧线。他歪着脑袋，把食指轻轻放在唇边，指尖泛着淡淡的粉，小声说道：“嘘！秘密！”
“什么秘密，连姐姐都不能告诉了？”素录炎火还是不死心，往前凑了半步。
阿福却没回答，只是羞羞地低下头，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白皙的耳根到脖颈，倏地爬上一抹桃花似的红润，像上好的玉染上了胭脂。
少年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月光从帐外漏进来，在他侧脸镀上一层银辉，俊美得像幅工笔描摹的画，静谧得让素录炎火恍惚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化作烟消散。
素录炎火站在帐外，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落空的微凉。方才，她的手刚伸到半空，离他的发顶不过寸许，阿福就猛地别过头，头埋得更低了，肩膀绷得像块冻住的石头。
素录炎火的手僵在原地，心里莫名一沉，像被什么东西坠着往下落。
这阵子阿福是越来越奇怪了。话少了，眼神总躲躲闪闪的，像受惊的鹿；以前总爱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她走快了他会小跑着追，如今却总下意识地往后缩，连她亲自舀起的粥都不肯吃——那勺子边缘还沾着她的指温呢。
她早已习惯了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习惯了阿福看她时眼里亮闪闪的光，像盛着星星。如今这刻意拉开的距离像根细刺，藏在肉里，不碰时隐隐作痛，一碰就扎得她心里发慌。
月上中天时，银辉如水般漫过整个营地，素录炎火仍悄无声息地站在阿福的营帐外，玄色的披风融进帐后的阴影里。
果然，没过多久，一道瘦小的黑影借着帐篷的阴影掩护，猫着腰挪过来。
那影子穿着灰扑扑的短打，头发用布巾束着，身形纤细得像根豆芽菜。
她在阿福的帐帘边停下，学了三声猫叫，“喵——喵——喵——”，声音又轻又细，像真的有只小猫在脚边蹭。
帐帘被从里面掀开一条缝，黑影一闪而入，快得像道闪电。
帐帘迅速合拢，只留下风中隐约传来的低语，细得像蛛丝，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吹散。
素录炎火隐在暗处，握着腰间弯刀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刀柄上镶嵌的宝石硌着掌心，她却浑然不觉。“阿福到底在瞒着她什么？那个深夜来访的小贼，又是谁？”
账内。
“小芙，你终于来了。”阿福原本呆滞的眼睛，在看到周若芙的瞬间骤然亮了起来，像蒙尘的琉璃被擦拭干净。
他几步跨过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迫不及待地将周若芙揽在怀里。
少年的手臂结实有力，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用力地吸嗅着，像是在贪恋某种失而复得的气息。
那气息让他如沐春风，四肢百骸都透着舒服；有时又像带着钩子，勾得他心头发痒，销魂蚀骨。
他只是一味地索求，手在她背上胡乱地摸着，从肩胛骨滑到腰侧，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莽撞。
反正他什么都不懂，只听小芙的，被身体里涌动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牵引着。这是他和小芙之间的游戏，只是可惜，小芙说，只有天黑无人的时候才可以玩。
周若芙已经习惯了阿福这样粘腻的拥抱。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烫得惊人。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这具身体好像还记得她，记得怎么拥抱，记得怎么亲近。
数日前，周若芙尾随西凉圣女的护卫们一路潜进军营。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脸上抹了灰，在帐篷间的阴影里徘徊了许久，终于趁巡逻的卫兵转身时，像只狸猫似的溜到了阿福的帐外。
可她刚掀开帐帘一角，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形，就被一双钳子一样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喉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