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绚烂的晚霞将清水镇的天空渲染得如同一幅瑰丽的织锦。
林安从济世堂的后院小屋走出,来到前堂,见王老郎中还在对着药柜出神,阿竹则在一旁摆弄着几株草药。
“王老,阿竹,”
林安出声提醒,语气温和,“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动身去客栈了。”
王老郎中回过神,脸上掠过一丝犹豫。
中午秦月娥亲自来送口信时,他是想推辞的。
司夜的情形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让他难以有赴宴的心情。
周家虽是开钱庄的,但永裕钱庄的周掌柜夫妇为人厚道,平日对镇上学堂、医馆都多有捐助,对济世堂也颇多关照,周文博更是他亲眼看着从顽童长成青年,于情于理,这送行宴都该去。
可……
“王老,您就放心去吧。”
青黛从里间掀帘而出,语气坚定,“师父这儿有我呢!
我保证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守着。
文博少爷这一去不知几年,您不去,他该多遗憾。”
这时,里间传来了司夜有些虚弱,却异常平静的声音:“去吧……替我,祝那孩子前程似锦。”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然和释怀。
王老郎中身形微顿,沉默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对青黛点了点头:“……好,有劳你了。”
又转向里间,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我……尽早回来。”
“好耶!
去客栈吃好吃的咯!”
阿竹可不懂这其间的沉重,立刻欢呼起来,雀跃地跑到林安身边。
于是,三人离开了弥漫着药香与离别气息的济世堂,踏着渐沉的暮色,走向已然点亮盏盏灯火、人声渐起的归云客栈。
---
归云客栈二楼那间最宽敞的“清风阁”
包厢内,已是灯火通明,笑语盈耳。
今日做东的是永裕钱庄的周掌柜及其夫人。
周掌柜身着团花绸缎长衫,面容富态,笑容可掬;周夫人则穿着绛紫色衣裙,气质雍容,眼角眉梢带着对儿子即将远行的不舍与骄傲。
见林安引着王老郎中和活泼的阿竹进来,周掌柜立刻起身,热情地迎上前拱手:“王老!
林先生!
哎呀,还有我们的小阿竹,快请进,快请进!
就等你们几位了!”
“周掌柜,周夫人。”
王老郎中努力拂去眉间的忧色,挤出一个笑容还礼。
“周伯伯,周伯母。”
林安也恭敬问候。
阿竹则脆生生地喊道:“周老爷好!
周夫人好!”
包厢内很是热闹。
文先生带着女儿小雅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小雅正摆弄着一个彩色的布艺香囊。
跑堂小六正手脚麻利地帮着摆放最后的碗筷杯碟。
钟老秀才与其夫人也已到场,钟老秀才依旧是一身洗得白的儒衫,面容清癯,目光睿智;钟夫人则温婉地坐在一旁。
钟灵溪挨着父母坐着,一身淡雅衣裙,目光沉静地观察着在场众人。
秦月娥作为客栈掌柜,自然也在一旁招呼,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衫子,显得格外温婉明亮,见林安进来,两人视线交汇,无声地交换了一个温暖的眼神。
至于新来的杂役,今日特地请了一天的假,不知道是去做什么去了。
周文博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身崭新的宝蓝色杭绸直裰,衬得他面容白皙,少了些许往日纨绔之气,多了几分即将远行的郑重与期待。
他连忙上前,对着王老郎中和林安深深一揖:“王爷爷,林大哥,你们能来,文博感激不尽。”
“文博哥,你要去哪里呀?”
阿竹仰着小脸好奇地问。
周文博弯下腰,笑着摸了摸阿竹的头:“文博哥要去很远的地方读书、游历,长长见识。”
众人一番寒暄谦让后各自落座。
周掌柜作为东道主,率先举杯,满面红光地说道:“今日多谢诸位赏光,为犬子文博饯行。
尤其要感谢钟老先生,文博顽劣,蒙您不弃,多年教导,方有今日些许懂事,周某感激不尽!”
说着,向钟老秀才郑重敬酒。
钟老秀才连忙端起酒杯,清癯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周掌柜言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