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济世堂,将药材柜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林安刚送走一位因风寒咳嗽前来抓药的老丈,正低头整理着脉枕,便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略显迟疑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正有些局促地向内张望,正是周文博。
数月不见,这位钱庄少爷似乎清瘦了些,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不谙世事的浮躁,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静气,只是那眼神里的犹豫和怯怯,倒还和从前一样。
周文博见林安看向他,连忙拱手,声音不大:“林、林大哥。”
林安放下手中的东西,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朝他招了招手:“文博?快进来。
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他注意到周文博气色尚可,不像是来看病的样子。
周文博这才迈过门槛,走到诊桌前,双手有些不自在地绞着衣角,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嗫嚅道:“没……没有不适。
林大哥,你在忙,我……我没打扰你吧?”
“无妨,刚得空闲。”
林安示意他坐下,目光了然地看着他,“是为了外出游学之事来的?”
周文博见林安已知晓,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
林大哥,你……你都知道了?”
“听月娥提起过一些。”
林安给他倒了杯温水,推到他面前,“怎么,周掌柜和周夫人……还未应允?”
他记得秦月娥说过周掌柜起初是极力反对的。
提到父母,周文博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亮了起来,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坚定:“起初是不同意的,爹了很大的火……但后来,我……我跪下来求他们,跟他们说了很多我的想法,我说我不想一辈子困在钱庄里,我想出去看看,想成为一个……像林大哥你这样,有本事、有担当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娘心疼我,帮着劝了爹几句,爹他……他虽然还是板着脸,但终究……是点头了。”
林安静静地听着,他能想象周文博那样一个被娇养惯了的少爷,要做出这个决定并说服固执的父亲,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看着周文博眼中那簇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火苗,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外面的世界,远非这清水镇般宁静祥和。
“既然决定了,便好好去做。”
林安的声音沉稳,带着长兄般的嘱托,“出门在外,不比家里。
钱财需妥善保管,莫要露白;与人交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遇到难处,莫要逞强,可去当地信誉好的商会或同乡会馆求助。
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平安归来。”
周文博听着林安这番殷切叮嘱,心中暖流涌动,连连点头:“我记下了,谢谢林大哥!”
“打算何时动身?”
林安问。
“就在……日后吧。”
周文博答道,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连忙说,“林大哥,等我定下具体日子,一定提前告知你和月娥姐,我……我走之前,还想跟你们道个别。”
“这是自然。”
林安微笑颔,“我和你月娥姐,定要为你送行。”
话说到此,林安见周文博依旧坐在那里,双手捧着水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林安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看着他。
犹豫了半晌,周文博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纠结和羞赧,声音细若蚊呐:“林大哥……还、还有一事……我……我该不该……去和钟姑娘……道个别?”
林安闻言,心中了然。
周文博对钟灵溪那点懵懂的情愫,在经历上次的“失恋”
打击后,似乎并未完全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复杂、更小心翼翼的情感。
他沉吟片刻,觉得少年人之间,一份纯粹的朋友之谊,一个郑重的告别,并非坏事。
“去吧。”
林安温和地说道,“你们自幼相识,也算知交好友。
此番远行,归期未定,于情于理,都该去说一声。”
得到林安的肯定,周文博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又被更大的难题笼罩,他苦恼地皱起眉:“可是……林大哥,我……我该怎么去说呢?若是特地跑到翰墨斋去找她……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