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变得锐利而痛楚,话锋也随之转冷:“但是,那几位因你泄密而惨死的义士,他们临死前的面容,他们家人的悲泣,我也同样……不会忘记。”
他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司夜眼中因他前半句话而燃起的微弱希望。
她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闭上了眼睛,泪水更加汹涌地滑落。
她知道,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血债,终究是血债。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司夜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死寂般的灰败,但她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出了生命尽头最后的、近乎卑微的祈求:“……在我这最后……或许只有十几天的时光里,我们……能否先将那些恩怨……暂时放下?就像……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山谷里,还没有那么多是非恩怨的时候……那样相处?哪怕……只是假装?”
王老郎中看着她眼中那近乎绝望的期盼,看着她被病痛和悔恨折磨得不成样子的面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崖底那段短暂却纯粹的时光——她笨拙地为他包扎伤口,与他为了一个药方争得面红耳赤,在星空下听他吹奏不成调的曲子……
他的心,终究是硬不起来。
他沉默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极其轻微,却重若千钧的字:
“……好。”
仅仅一个字,却让司夜灰败的脸上,瞬间焕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光彩。
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几分少女般轻快意味的笑容,仿佛真的回到了几十年前:
“那就……送我回屋吧。
我有点累了。”
王老郎中看着她这熟悉又陌生的语气和神情,眼神复杂难明。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上前,如同一个最寻常的老友,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她瘦骨嶙峋的手臂,支撑着她大部分重量,一步一步,缓慢而平稳地,向着那间刚刚收拾出来的、点亮着温暖灯光的厢房走去。
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入屋内的光晕之中,将院中的暮色与沉寂,留在了身后。
这一段横跨了数十载爱恨情仇的纠葛,在这生命即将燃尽的时刻,似乎终于找到了一种奇特而脆弱的平衡,是释然,是妥协,亦或只是对无情岁月最后的、温柔的投降?无人知晓。
只有那秋夜的凉风,见证着这沉重而又带着一丝悲凉温情的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