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来,便是林家的指望了。”
他语气愈温和,带着真诚的关切,“你方才说还有弟弟妹妹失散了?他们……大概是什么模样?年岁几何?或许将来衙门行文或是遇到其他沧州来的流民,也好帮着留意打听一二。”
这询问合情合理,充满了长者的关怀之意。
林安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感激与更深切的悲伤。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极大的勇气去回忆那些痛苦的细节:
“多谢……多谢镇长大人垂询……”
他声音微颤,“大弟……黑黑壮壮……二弟白白瘦瘦……三妹机灵可爱……”
将之前在秦掌柜面前描述的几个师兄弟妹又一次描述起来。
充满细节和情感的描述,极大地增强了故事的真实性和感染力。
周镇长见状,连忙温声安抚:“好了好了,孩子,别太难过了,是本镇长不好,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这些特征本镇长都记下了,日后定会多加留意。”
他语气充满了不忍。
这时,旁边的郑捕头一直静静听着,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林安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反应。
林安的表现几乎无懈可击,悲痛真实,细节饱满。
但郑捕头多年历练形成的直觉,却让他捕捉到一丝极不协调的感觉——这年轻人的悲痛似乎过于“完整”
和“流畅”
,那种失控的悲伤与他整体表现出的那种内敛的镇定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
郑捕头沉吟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终于开口,他的问题依旧直接,却换了个更不易防备的角度:“寄宿在叔父家……你那位叔父,如何称呼?林家村周遭,可有什么显着的地标?比如,村口是否有特别的大树?或者附近有无庙宇、石桥之类?”
这些问题更加深入,试图从旁证核实他身份的真实性。
林安心中警铃微作,但面上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他略作回忆状,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回郑捕头,远房叔父讳上林下洪。
村口……确有一棵老槐树,很大,孩子们常在下面玩耍。
村子往东三里地,是有座小小的土地庙,年久失修了……石桥……”
他露出些许思索和不确定,“似乎没有,过村边的小河沟,多是几块大石头垫脚……”
他的回答依旧流畅,补充了细节,但也恰到好处地留下了一点模糊之处,符合记忆并非完美无缺的真实情况。
郑捕头盯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撒谎的痕迹。
厅堂内的气氛微微凝滞。
正当郑捕头眉头微蹙,还想再问些什么时,周镇长却轻轻咳嗽了一声,温和地打断了这潜在的紧张气氛:“好了,老郑,林安这孩子刚缓过劲来,这些细枝末节,日后慢慢核对不迟。
他能活下来,又得王老哥作保,在镇安分守己,便是够了。”
他转向林安,脸上带着宽和的笑容,一锤定音:“基本情况我们都了解了。
你如今在济世堂安身立命,这便很好。
清水镇就是你的新家,往后安心在此生活便是。”
周镇长说着,对旁边那位老书吏点了点头。
老书吏会意,将一份空白的户籍文书推到林安面前。
林安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他恭敬应道:“是,多谢镇长大人体恤,多谢郑捕头关切。”
他走到书吏桌前,提起笔,蘸饱墨,开始一丝不苟地填写起来,字迹端正,内容与所言一致。
郑捕头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目光深沉地最后看了林安一眼,便重新拿起卷宗。
但他心下那份模糊的疑虑,却并未完全散去。
待林安按完手印,周镇长又温言勉励了几句,便让赵小川送他出去。
走出镇公所的大门,重新站在阳光下,林安面上依旧平静,但背后却隐隐渗出些微冷汗。
他知道,那位郑捕头绝非易与之辈,今日若非周镇长有意无意地回护,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关。
只是周镇长为什么要帮我回护呢?……
赵小川倒是浑然未觉,笑着对林安说:“看吧,林先生,我就说没事吧!
镇长和师父都是好人!”
林安笑了笑,附和道:“是啊,多谢小川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