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驫便带着马骏去猎黄羊。
裴世宪陪着云苏下了马,他一人牵着两匹马,跟在李云苏的身后。
自四月廿六日,裴世宪圈抱过李云苏后,他觉得他和她之间,似乎近了,似乎又远了。
近,比如今日她会让他给她梳头,比如此刻马驫和马骏都走了只剩他和云苏两个人。
远,则在自从四月廿六日云苏提过上一世后,两人在一起无语多于交流,竟不如从开封到大青城这一路云苏和他说的话。
很多时候,都是裴世宪说什麽,李云苏回应。
尤其不像和王盛一路时,云苏是如此的开朗活泼。
这可真是为难死裴世宪了。
读书人讲求的是敏于行而讷于言。
平素裴世宪也不是一个多言多语之人,祖父更是教导他要持重少语。
可如今,面对云苏依然无语,又如何能给云苏解怀?
李云苏走累了,便想在如毯子般的草地上席地而坐。
裴世宪一见,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等我」。
从马背的布包里,拿出了一条毯子,铺在了地上。
「坐吧,地上凉,受凉了会不舒服的。
」
李云苏一听这个凉字,便想到自己之前的肚子痛,脸上一红。
但还是乖乖地坐在了毯子。
裴世宪拉着马,拴在了远处一棵树上,慢慢走了回来。
这时一队北狄牧民骑马经过,为的老妇勒住马,笑指李云苏的宝蓝长袍:「姑娘这料子真好看,是用蓝靛染的吧?袖口的盘扣纹样像我们乌梁海部的『吉祥结』。
」
李云苏一愣,便轻声回应:「谢阿嬷夸奖,是朋友挑的,说这颜色像湖水解冻时的光。
」
老妇转头对同行的年轻男子笑道:「瞧瞧,汉家姑娘穿咱的衣服,倒比咱闺女还像把草原颜色穿在身上的人。
」
那男子看向李云苏,脸上一红,低头抚了抚马鬃,用生涩的汉话道:「姑娘的辫子编得齐整,像草原上顺流的河。
」
裴世宪看到了那队牧民和李云苏说话,便快步跑了回来,站在了李云苏前面,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脸红的男子看到了裴世宪,又将目光转到了李云苏身上,然后转开了眼。
裴世宪转脸去看李云苏,而她正在和老妇说话,脸上唇角微扬。
裴世宪便松了口气,接话时特意用北狄语说了句「谢谢阿嬷的夸奖」。
老妇看了他们两人,又看到他们的衣服颜色,笑着说:「小伙子,好姑娘要看紧。
」裴世宪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老妇带着牧民队走了。
裴世宪便不自然地坐在了李云苏身边。
「你何时学的北狄话?」
「这几日上街时。
」
「为何去学?」
「想让你在草原上走,听得懂风的问候。
」
李云苏又不说话了,只拿手扯着毯子边上的小草。
而裴世宪也习惯了她的沉默和小动作,便就这样陪着她。
李云苏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裴世宪,从扬州驫叔没有杀成曾达开始,我一直在想一些事情。
」
裴世宪不知道她为什麽突然说起这个话题,但是他心里觉得,只要李云苏开口说话就是好的。
因为他真的怕她闷坏。
「确切说,是我又回想了我父亲用死破局。
那一局,我们家用了六条人命,换了六条人命逃出生天。
然后是我大姐和张齐的易子。
接着是我叔父和陆楣的易子。
确切来算,曾令兰的死,是捡来的。
而这个过程中,我们还丢了舅爷爷和大舅伯两条人命。
我们每一步都是巨大的代价。
这仗不能这样打。
我们换不起。
」
裴世宪懂了李云苏想说什麽,对此刻的她来说「生存」「破局」「全然对自己命运的掌控」,远远过情爱。
她不排斥自己,但是她不敢沉溺在这种感情之中。
她之所以之前选择邓修翼,便因为邓修翼不会让她陷在这种感情之中而忘记自己身上的使命。
她只是这一世才十三岁,若认真算,她应该已经二十二岁了。
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