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绪六年,九月,驸马馆。
成婚次日,申时。
长宁对着鎏金妆奁簪了三遍翟羽步摇。
第一遍,簪歪了,鸾鸟尾羽扫过耳垂,像裴世衍新婚夜替她脱绣鞋时指尖的触感—,凉得让她缩了缩。
第二遍,簪子上的珍珠坠子勾住了鬓角碎,她对着镜子骂了句「没用」,却在扯断丝时忽然红了眼,原来等一个人,连簪都会出错。
第三遍,她才将簪子插上,但是对着菱花镜左顾右盼后,还是觉得不好看。
窗外传来了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她猛的抬头,鸾鸟衔珠都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转身看向门口,却见婢女茯苓捧着参汤进来,碗沿还浮着金箔。
「驸马爷在知止斋用了晚膳」,茯苓的声音细得像游丝。
长宁深吸了一口气,装作镇定地样子对茯苓说:「去把驸马的砚台拿来,我要看看他用的是不是我赏的龙尾砚。
砚台送来时还带着墨香,却不是她熟悉的松烟味,是龙涎香,她上个月让人在墨锭里掺的。
裴世衍对于她赐予的一切都生受着,除了她这个人。
那一夜,直到最后,裴世衍都没有来。
长宁突然觉得自己昨日太过任性,就这样罚他出去跪着,是不是伤了他。
她也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
……
成婚第三日。
长宁听到了裴世衍在中门的请安,她内心无比雀跃,赶忙让茯苓出去说「知道了」。
然后,还在长宁踟蹰该不该马上请他进来叙话,裴世衍已经起身走了。
马蹄声,带着她的心事,离开了驸马府。
那一天一直到酉时都过了,裴世衍还没有回驸马府。
戌时一到,女官便将门钥落下了。
次日长宁才知道,那夜裴世衍居然直到亥时才回府。
……
成婚第四日,辰时。
裴世衍依然在中门请安,这次长宁没有直接回答知道了,而是请裴世衍进来。
中门外,那个少年便穿着一身驸马朝服,迈过了门槛向她走来。
突然她觉得这身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老气无比。
她只见这个少年面无表情,目光下垂,在离开她两丈远处站定。
然后向她跪了下来,行了叩拜之礼,道:「公主万安。
」
长宁一阵鼻酸涌了上来,她忍不住道:「裴世衍,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
「臣死罪!
」少年表情依然无动于衷,但藏在袖子底下的指节却仅仅扣着。
而这时掌事姑姑对着长宁道:「公主当恪守礼仪,不得任性。
」
长宁猛然抬头看向站在她身边,毕恭毕敬的姑姑,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是公主!
」
「是,公主金枝玉叶,当为礼仪表率!
」
「我是公主?」长宁又颤声问了一句。
掌事姑姑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长宁用手背抹了一把腮边的泪,转头看向裴世衍问:「驸马今日可还要出府?」
「回公主,臣今日拟去好友家中商讨学问。
」
「我是公主!
今日驸马不可出府!
」长宁沉着声音道。
「是」,裴世衍松开了袖子之下掐着的手指,睫毛微颤道:「臣遵旨!
」
长宁一阵颓然,「你出去吧。
」
「臣告退。
」裴世衍又向公主一叩,然后躬身后退离开了。
裴世衍离开后,长宁在茯芩的搀扶下,回到了内室。
她掩着面,坐在窗下靠榻上,茯苓给她绞了帕子净面。
茯苓已经陪伴她七八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长宁。
「公主切勿心伤。
驸马乃自请联姻,岂会不慕公主?必是试婚女官言行有失,致驸马心有介怀。
公主不妨与驸马坦诚相叙,解清误会,莫教鹣鲽之情,因隔阂而疏。
」
这话让长宁突然惊醒,是呀,裴世衍是自己报名成为驸马的。
为何突然之间形如陌路?定然中间出了什麽问题。
自己怎麽会如此愚蠢,怎麽会没有想到?
只是长宁不知道,所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