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坊司一路回宫中,到了东华门前,邓修翼无论如何都不肯在坐那个轿子了。
王矩亦不勉强,扶着邓修翼下来,然后陪着邓修翼慢慢走向司礼监。
一路很多太监都看到了,纷纷行礼,消息便如吹散的蒲公英种子散到了宫中的各处。
因为云苏的要求,邓修翼十月初七日的便条,在十月十二日便到了开封。
只有薄薄一张纸,让云苏又安心,同时又更着急。
安心的是,他还能写信,字也不抖。
着急的是,为何只有如此短短一张便笺?云苏打开了来自京中胡太医的消息,才知道邓修翼身上具体生了什麽。
然后便是裴世宪的克制的信:
「云苏如晤:
十月初七,遇辅卿左右小全子,得悉其近况。
九月廿五日,朱庸病殁。
是日,陛下以辅卿微过,杖二十,既而迁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此盖恩威并济之术也。
上命「用心笞之」,司礼诸阉不敢循私,八杖之下,辅卿背血透衣。
至初七,犹不能坐跪。
小全子虽语涉含糊,然其痛可知矣。
辅卿他无所虑,唯忧卿驰赴京师。
故强起作笺,想已达览。
彼再三嘱付,切勿躁进,言自身安好。
某亦唯据实以告。
令姊之事,已依卿前书所托,转语辅卿,当为筹之。
袁罡处,某已往晤,河东士人必力劾辅卿,以释陛下之疑。
裴世衍已尚长宁公主。
其少年心性未改,夫妇不睦,常为公主责让。
某虽屡加劝谕,竟未奏效。
书至此处,本欲辍笔。
然心下辗转,终欲言:某亦深念卿也。
卿独处开封,万望珍重。
某怀卿之意,不亚辅卿之念卿,亦不逊卿之念彼。
辅卿往宣化时,曾命某每旬修书于卿,事无巨细,皆可言之。
今始知其深意,某不及也。
裴世宪顿」
云苏看完思绪万千。
一则担心邓修翼,司礼监的用心打,那是多麽重的手,他就这样生受了。
他这样汲汲营营,抓住每一次机会,都是为了自己。
如今终于到了内监第一人,但是皇帝骨子里的多疑和偏狭,又何尝不是伴君如伴虎。
二则她也担心裴世衍。
这一世因为自己还活着,因为自己之前和裴世衍的对话,裴世衍生了变化。
不同于上一世裴世衍和长宁琴瑟和鸣,这一世他竟然和公主生起了怨怼,这个结应当如何化开?李云苏生生地头疼。
三则因为裴世宪后面的话,他人虽离开了开封,也长久不来信。
李云苏本来以为他应该放弃了。
没想到因为这件事的缘故,他尽控制不住在信里倾诉。
而且他还说到,邓修翼让他给自己写信。
邓修翼到底在想什麽?
李云苏想冲回京城,站在邓修翼面前好好问问他的冲动愈地强烈。
在她刚吩咐完采蘼收拾时,李义冲了进来,一把拦住了采蘼。
对着李云苏道:「小姐!
不可啊!
」说着老泪纵横。
「国公爷,只留下您这唯一血脉了!
您且勿轻举妄动啊!
」
这话便如一盆冷水,将李云苏从头到脚地淋了个湿透。
看着云苏呆呆的样子,李义道:「小姐忍一忍,再过两年,小姐长大了,天南海北,您可自由自在!
」
听完,李云苏恨极了自己的身体。
……
十月十六日,邓修翼在司礼监正式坐着理事,其实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纯粹为了明日出宫时,王矩不要再抬出那个轿子来,而特地给所有掌印太监丶掌司太监和大使太监做的样子。
他一一接待了整个外殿除司礼监外的二十三监。
每个大太监来,都称他老祖宗,而这些人竟没有一个年纪比他更小。
有些监司局,邓修翼只是简单聊了两句,权做互相认识,例如直殿监丶都知监丶针工局丶酒醋面局丶宝钞司等。
有的因为牵涉后面采选之事,邓修翼则直接和掌印太监一起商量具体的事务,例如内官监和御用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