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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的死寂被棺内压抑的声响撕裂,侍从们垂侍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过了多久,棺内的动静渐渐平息。
慕容熙慢吞吞地从棺中爬出来,髻散乱,龙袍上沾着尘土与难以言说的污渍,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与一种近乎癫狂的潮红,却在片刻后褪成死灰般的苍白。
他胡乱拢了拢衣襟,眼神浑浊得像蒙了一层雾,再无半分平日的威仪,只剩一副被欲望掏空的颓败模样。
苻训英的灵堂设在宫中最庄严的正殿,香烛缭绕中,慕容熙亲手为她立了灵位,牌上“苻后训英”
四字,是他泣着写就,墨迹里还凝着未干的泪痕。
他传令文武百官按品级依次入内哭灵,自己则一身素服,红着眼眶坐在灵旁的榻上,目光如炬地盯着每一个上前的人。
“哭要有泪,有泪,才算忠孝。”
他突然开口,声音因连日悲恸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若敢干嚎无泪,便是对皇后不敬,对朕不忠,立斩不赦!”
话落,他朝身后挥了挥手,几名内侍立刻散开,贴着殿柱站定,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位哭灵的大臣,如同盯着猎物的鹰隼。
百官们心头一凛,谁都清楚这位皇帝此刻已失了理智,半句违逆不得。
原本只是走个过场的哭丧,瞬间成了性命攸关的考验,每个人都卯足了劲,既要哭得“情真意切”
,又得确保泪水能被内侍看见,殿内一时哭声震天,却藏着无数惊惶与虚饰。
那些平日与苻后无甚交情,甚至对她祸国殃民心怀不满的大臣,此刻也只得拼命挤出眼泪,捶胸顿足地号啕大哭。
有人实在哭不出,便偷偷往眼中抹些辛辣之物,借着刺痛挤出几滴泪来,只求蒙混过关。
朝堂之上,哭声震天,却无半分真情,只有一片虚伪的哀恸,回荡在冰冷的宫殿里。
哭灵刚毕,慕容熙又生了更荒唐的念头,他要为苻后寻殉葬之人。
思来想去,他盯上了已故高阳王慕容隆的遗孀张氏。
张氏不仅容貌秀美,更兼心灵手巧,曾为苻后制过几件精巧饰,慕容熙竟觉得她“有资格”
陪侍苻后于地下。
可前朝从未有过殉葬的规矩,他不便明说,便寻了个荒诞的借口。
他召张氏入宫,假意查看她的服饰,突然指着她的靴子厉声道:“靴内竟藏着烂毡!
如此污秽之物,怎配侍奉先帝?”
不等张氏辩解,便喝令左右:“此等不洁之人,留着也是亵渎,令她自尽,殉葬皇后!”
张氏的三个女儿闻讯赶来,跪在殿前哭着叩头求情,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哀求道:“求陛下开恩!
母亲守寡多年,从未有过过错,求陛下饶她一命!”
慕容熙却双目赤红,一脚踹开最前面的女孩,冷声道:“谁敢再求,一并赐死!”
三个女孩哭倒在地,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内侍拖下去,不多时,便传来张氏自尽的消息。
紧接着,慕容熙又下令:凡公卿以下,直至都城兵民,皆需为苻训英营造陵墓,限期一月完工,延误者斩。
旨意一下,整个龙城瞬间陷入恐慌。
百姓们被强征去服劳役,昼夜不停地搬运石料、夯筑地基;大臣们则被勒令捐出金银珠宝,稍有迟疑便被冠以“不敬皇后”
的罪名,投入大牢。
苻训英的陵墓名为“徽平陵”
,规模浩大得惊人。
周长足足有数里,墓道深邃,墓室宽敞如宫殿,四壁皆以巨石砌成,上面绘满了五彩斑斓的壁画,刻着龙凤浮雕,所用金银不计其数。
监造的官吏日夜督工,役夫们稍有懈怠便遭鞭打,累死、病死在工地上的人每日都有,尸体被随意拖到郊外掩埋,很快便堆成了小山。
一日,慕容熙亲临工地查看,看着那宏伟的陵墓,竟对监工官吏痴痴笑道:“你们须得用心造好,朕……朕日后也要随皇后入此陵的。”
这话恰好被一旁的大臣韦缪听见,他心头一紧,以为慕容熙要寻死殉葬,而自己作为近臣,必定会被强令陪葬。
回到家中,韦缪悲从中来,摆了一桌酒,与家人哭着诀别,随后沐浴更衣,躺在床上等死。
可左等右等,都不见皇帝赐死的旨意,几日后才敢偷偷探问,得知慕容熙只是随口一说,这才暗自庆幸捡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