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储之事尘埃落定,司马炎心头那点关于国本的悬虑仿佛被抹平了,潜藏的酒色之心便如春水般漫了上来。
他看着宫墙内日渐熟悉的亭台楼阁,忽然觉得这四方天地有些窄了——天下初定,正是该享享太平福的时候,不多纳些美人充实后宫,岂不辜负了这万里江山?
杨艳察觉到他的心思时,夜里替他掖被角的手都沉了几分。
她不是没试过婉言劝谏,说“陛下龙体为重,后宫佳丽已足”
,可司马炎只笑着捏捏她的脸颊:“皇后聪慧,却不知这选美也是为了皇家子嗣兴旺。
再说,选些名门淑女入宫,也是给她们家族一份荣宠。”
他这话堵得杨艳哑口无言。
没过几日,一道选美诏书便传遍洛阳城:公卿以下官员之女,凡年十五以上二十以下者,一律应选;有隐匿不报者,以不敬论处。
诏书一下,洛阳城里的豪门贵族顿时忙乱起来。
有的人家舍不得女儿入宫,却又不敢违抗圣命,只得含泪将女儿妆扮起来,送进那深不见底的宫墙;也有的公卿打着算盘,盼着女儿能被武帝看中,一朝得宠封个妃嫔,自己便能借着皇亲的身份平步青云,加官晋爵指日可待。
于是乎,短短几日,宫门外便排起了长队,一辆辆马车满载着盛妆的少女,车帘掀开时,脂粉香气能飘出半条街。
这次选美,司马炎竟特意让杨艳参与评定。
他拉着她的手笑道:“皇后眼光好,替朕把把关,看看哪些姑娘既端庄又聪慧,配得上这后宫。”
杨艳垂眸浅笑,应了声“遵旨”
,眼底却掠过一丝精明。
她怎会不知武帝的心思?无非是让她以皇后之尊主持选美,既显他对她的信任,又能堵住旁人说他沉迷美色的嘴。
可这恰恰合了她的心意,由她来挑选,便能将那些家世过盛、容貌过于出挑,可能威胁到自己与太子地位的女子悄悄筛下去,只留下些温顺本分、家世普通的姑娘。
如此一来,既顺了武帝的意,又能稳稳掌控后宫格局,何乐而不为?
于是,选美那日,杨艳端坐在珠帘后,看着那些依次上前的少女,目光如筛子般细细打量。
遇着眉眼间带着锋芒的,便说“过于明艳,恐失端庄”
;见了家世显赫、父兄手握重权的,便评“贵气太重,恐难侍奉”
。
司马炎坐在她身侧,看她这般挑剔,有时想替哪个姑娘说句话,都被她三言两语岔开,一来二去,也只能无奈摇头,由着她做主。
正觉有些乏味时,忽闻司仪唱名,一位少女款步而出。
那女子身着烟霞色罗裙,腰肢款摆间如弱柳扶风,偏生身段丰腴,肌肤莹白,一张脸蛋衬得满殿脂粉都失了颜色。
司马炎眼前顿时一亮,手里的团扇下意识挡在唇边,侧头对杨艳低声道:“此女甚佳,眉目含情,体态端庄,可入选。”
杨艳抬眼望去,心下便是一紧。
这卞女的艳色,竟是连她年轻时都不及,更别提如今的赵粲了。
若让她入了宫,怕是不出三月,便能夺去武帝大半心思。
她面上不动声色,先问左右:“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女儿?”
内侍忙答:“回皇后,此女乃魏武帝曹操夫人卞氏的族人,家世清白。”
杨艳这才转向武帝,语气带着几分斟酌:“陛下有所不知,卞氏一族三世为魏室皇后,算得上是前朝姻亲。
如今选她入宫,若封得位份低了,恐委屈了她的家世;若封得高了,又与后宫规矩不合。
再说,让前朝皇后的亲眷侍奉陛下,传出去怕是惹人议论。
依臣妾看,陛下还是割爱吧。”
武帝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酸意,可转头见杨艳垂着眼,鬓边珍珠耳坠轻轻晃动,那副委屈又懂事的模样,终究是不忍拂逆。
他对着卞女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见她正垂立着,裙摆上的金线绣纹在阳光下闪闪亮,终是叹了口气:“罢了,便依皇后的意思。”
卞女闻言,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晃,随即躬身退下,背影里透着几分落寞。
她刚退下,又有一位少女上前。
这姑娘生得明眸皓齿,眉宇间却带着股英气,与寻常闺秀的温婉不同。
武帝看她时,竟从那婀娜身段里瞧出几分刚直来,一问才知,是镇军大将军胡奋的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