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笑得前仰后合,张让赶紧凑趣:“陛下看,这狗儿比李膺还会谏言!”
雒阳宣平门外,两座气势恢宏的皇家花园如翡翠镶嵌在都城近郊,是汉灵帝刘宏耗尽心神打造的“人间仙苑”
。
东园周长足有一千五百步,青石板路蜿蜒穿过成片的奇花异草,亭台楼阁临水而筑,朱红的廊柱上雕满缠枝莲纹,每一朵花瓣都刻得栩栩如生;飞檐下的瓦当更显奢华,全以鎏金铸就兽模样,日光映照下,整座园林都泛着金灿灿的光泽,连池中的游鱼都似镀了层金辉。
西园规模更胜,绵延三千三百步,一眼望不到边际。
从江南千里迢迢运来的太湖石,被匠人堆叠成嶙峋奇峰,石缝间竟引活水潺潺流下,叮咚作响;又凿穿地层,将洛水引入园中,开凿出九曲回环的池塘,池上龙舟尾相接,皆是香楠木打造,舱内铺着西域毛毯,每当灵帝驾临,丝竹管弦之声便顺着风飘出三里外的街道,连往来的商旅都能听见那靡靡之音。
不远处的灵昆苑亦不逊色,苑墙高耸,里面豢养着西域进贡的金毛狮子,吼声震得树叶簌簌落;蓝孔雀开屏时,尾羽如铺满宝石的扇面,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还有从南海深海捕来的巨龟,背甲比圆桌还大,趴在池边晒太阳时,引得宫人远远围观。
整日里,狮吼、雀鸣、龟吟交织在一起,倒比朝堂的议事声还要热闹几分。
这三座园林,耗尽了府库中无数金银,搬运花木奇石的役夫累死在路上的不计其数,可灵帝站在高台上眺望时,只觉得满眼繁华,全然不见那些深埋在锦绣之下的血泪。
可即便坐拥这般胜景,站在阿亭道那座四百尺高的台观上俯瞰时,刘宏仍捻着颌下稀疏的胡须,眉头紧锁着摇头:“还不够。”
他望着满园的亭台楼阁、珍禽异石,总觉得这奢华里少了点什么?是了,缺了河间国乡下集市那种吵吵嚷嚷的鲜活气。
那些雕梁画栋再精致,也不如市井里讨价还价的吆喝动听;那些奇花异草再名贵,也不如货摊上五颜六色的杂物热闹。
心念一动,他当即传下一道荒唐旨意:在后宫划出一片开阔地,仿照民间集市设起林立的肆铺,命宫女们脱下宫装,换上粗布衣裳扮作商贩,有的卖酒肉,有的摆绸缎,甚至还有算卦测字的摊子;连宦官们也得配合,装作挑货的顾客,在肆铺间往来穿梭,讨价还价。
他自己则脱下龙袍,换上粗布短褐,腰间挂着个算袋,捏着几枚五铢钱在“集市”
里晃悠。
一会儿蹲在“酒肆”
前讨价还价,一会儿又指着“绸缎铺”
里的假货骂骂咧咧。
宫女们早摸透了他的性子,故意偷藏货物、虚报价格,常常为了“彼多此少”
吵得面红耳赤,甚至揪着对方的衣袖撒泼。
刘宏却看得津津有味,蹲在一旁拍着手笑,还真像个市井里爱看热闹的掌柜,连谁多拿了块糕点、谁少找了一文钱都要仔细“算账”
。
白日里在后宫“集市”
里与宫女、宦官们疯闹够了,夜色一沉,汉灵帝又有了新花样。
他将容貌出众的宫女挑出来,组成一支的歌舞团,让她们在西园的裸游馆前搭起台,吹拉弹唱,翩跹起舞。
丝竹声伴着脂粉香飘在夜色里,他便搂着美人坐在台下,一边痛饮,一边看台上的倩影旋转。
歌舞散场后,他又拉着宫女们玩起各种游戏,有时是捉迷藏,让她们躲在假山后、花丛中,自己带着酒意跌跌撞撞地去找;有时是猜谜,输了的人要被罚酒,闹得满院都是嬉笑声。
更荒唐的是,汉灵帝竟命人做了一批特殊的开裆裤,料子轻薄,裤裆处敞开,强令宫女们穿上。
起初,宫女们只当是夏日炎热,皇上体恤她们,还暗自感激,直到被他拉着玩游戏时,才明白这荒唐的用意。
酒意上头时,汉灵帝根本不管周围有没有侍从,只要见了顺眼的宫女,兴起之下便强行推倒。
有时是在铺着人造苔藓的阶上,有时是在九曲池边的玉石栏旁,他搂着怀中惊慌失措的宫女颠鸾倒凤,全然不顾礼仪廉耻,仿佛整个天下都只是他放纵的游乐场。
事后,他常常躺在温热的池水边,望着天上的月亮大笑:“这才是神仙日子!”
那笑声里满是沉溺的快意,却不知这“神仙日子”
是用宫女的屈辱、百姓的血汗铺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