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呷了口酒,阴恻恻地说道。
穆提婆正愁无处泄愤,当即拍案应道:“左仆射若有良策,我愿全力相助!
定要让这老匹夫付出代价!”
一场针对斛律光的构陷阴谋,就此敲定。
没过多久,高纬欲将晋阳城外万亩官田赏赐给穆提婆,以酬谢其“揭高俨之功”
。
斛律光得知后,当即入宫直言反对:“晋阳乃北疆军事重镇,戍边将士多赖周边田地耕种自给,以补军粮之缺。
若将良田赐给宠臣,将士们衣食无着,军心必乱,他日北周来犯,如何御敌?”
高纬虽满心不悦,却深知斛律光所言关乎边防安危,更忌惮其军中威望,最终只得收回成命。
穆提婆的良田美梦彻底泡汤,对斛律光的怨恨又添了几分,更坚定了与祖珽联手的决心。
祖珽见时机成熟,开始在高纬身边暗中散布流言,称“斛律丞相手握内外兵权,门生故吏遍布军中,近来常与边将密会,恐有不臣之心”
。
为坐实谣言,他又暗中买通宫中宦官,让其在宫闱内外传播一童谣:“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百升”
合为一“斛”
,“明月”
正是斛律光的字,明为孩童传唱,实则直指斛律光意图称帝,“长安”
更是暗喻其欲取代北齐,效仿北周定都长安。
已经就对斛律光兵权心存忌惮的高纬,听闻童谣后疑心更重。
祖珽趁热打铁,又伪造了一份“证据”
:谎称斛律光曾派人暗中联络自己的亲信,许以高官厚禄,邀其作为内应,里应外合动兵变。
穆提婆也在一旁敲边鼓,声泪俱下地劝道:“陛下,斛律光父子手握重兵,若真要谋反,朝中无人能挡!
如今流言四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如先下手为强,以免重蹈琅琊王兵变之祸啊!”
高纬被祖珽、穆提婆轮番蛊惑,早已没了分辨是非的能力,只觉得不除斛律光便寝食难安。
他咬了咬牙,终于对这位为北齐征战一生的老将,下了诛杀的决心。
武平三年八月庚午,高纬遣内侍前往右丞相府,以“北周蠢蠢欲动,急召丞相入宫商议御敌之策”
为名,传斛律光入朝。
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将对皇权毫无猜忌,只身着常服,不带一兵一卒,独自随内侍前往太极殿。
行至殿门,斛律光刚抬脚迈入,两侧帷帐后突然冲出十余名埋伏好的武士,手持绳索兵刃一拥而上。
他虽久经沙场、身手矫健,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且猝不及防,转瞬便被按倒在地。
斛律光奋力挣扎,须皆张,怒声嘶吼:“我斛律家三代忠良,为大齐戍边破敌,鞠躬尽瘁,今日何罪之有,竟遭此毒手!”
可武士们奉有死令,哪里肯听,当即用弓弦紧紧勒住他的脖颈。
一代名将,最终在太极殿外含冤殒命,时年五十八岁。
高纬听闻斛律光已死,既惧且喜,当即下旨罗织“谋反”
罪名,命人抄没斛律光家产。
其子骠骑大将军斛律武都、仪同三司斛律须达、中护军斛律世雄、开府仪同三司斛律恒伽、假仪同三司斛律钟都,尽被押赴刑场斩;唯有年仅数岁的幼子斛律钟,因高纬念及“稚子无辜”
,被免死流放西域,侥幸留存一脉。
远在幽州镇守的斛律光弟、幽州刺史斛律羡,同样以“通谋反叛”
罪被召回邺都处死,其五子亦难逃株连,斛律氏一门几乎被满门抄斩。
斛律光蒙冤而死的消息传开,邺都百姓无不扼腕痛惜,自聚在街头为其焚香哀悼,民间甚至流传起“将军死,齐亡近”
的歌谣。
朝中大臣虽明知斛律光清白,却慑于陆令萱、祖珽的权势,皆敢怒而不敢言。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北周武帝宇文邕得知消息后,竟喜不自胜,当即下诏大赦天下,召集群臣入宫庆贺。
他抚掌叹道:“斛律光乃齐之柱石,今日自毁长城,朕灭齐之日,指日可待矣!”
随着这位“北齐最后的名将”
倒下,北齐的军事防线彻底崩塌,亡国的阴影如乌云般笼罩在这片土地之上,再难驱散。
斛律光的悲剧,很快便牵连到了他的女儿——皇后斛律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