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生抓起案上的玉圭,狠狠砸在地上:“把他的舌头割了,朕不想再听聒噪。”
玉圭碎裂的脆响里,百官的呼吸声忽然消失了。
苻生看着众人煞白的脸,忽然觉得快意,这些人从前看他时,眼神里总藏着怜悯或鄙夷,如今终于只剩下恐惧。
他想起小时候,异母弟苻柳拿石子打他,骂他“独眼怪物”
,那天他把苻柳推进荷花池,看着对方在水里扑腾,直到差点淹死才喊人来救。
父亲没打他,只是摸着他的头说:“成大事者,心要硬如磐石。”
段纯的血染红朱雀门的那天,长安城飘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强太后坐在凤仪宫的暖阁里,看着窗外纷飞的雪片,手里的佛珠串断了线,紫檀木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太后,陛下在太极殿设宴,召您和皇后同去。”
侍女的声音带着怯意,不敢看她的眼睛。
强氏叹了口气,扶着宫女的手起身。
铜镜里的自己鬓角又添了白,想起二十年前刚入蒲家时,那时丈夫苻健还是个英武的少年将军,会在桃花树下给她折花。
可自从“草付应王”
的谶语传开,这个家就越来越像个屠宰场。
“生儿本性不坏,是被独眼拖累了。”
她总这样安慰自己,可昨夜强平来哭诉,说段纯的家人已被满门抄斩,连三岁的孩童都没放过。
她知道,儿子心里的那道疤,早已而是蔓延到五脏六腑的毒。
太极殿里的歌舞正酣,苻生搂着新封的昭仪在酒池边嬉笑。
梁皇后坐在他身旁,凤冠上的明珠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她的父亲是姑臧大族梁氏的族长,三个月前才把她送入东宫。
她看着丈夫用金樽喂昭仪喝酒,独眼里的痴迷让她脊背凉,入宫前夜,父亲叮嘱她:“记住,永远别让陛下想起自己的眼睛。”
“皇后怎么不喝?”
苻生忽然转头,酒气喷在她脸上。
梁氏忙端起酒杯:“臣妾不胜酒力。”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听说你父亲说朕不配当皇帝?”
梁氏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摇头:“陛下明鉴,家父绝无此言!”
殿内的丝竹声戛然而止。
苻生盯着她颤抖的睫毛,忽然笑了:“逗你玩呢。”
他松开手,将一杯酒泼在地上。
“朕知道,满朝文武都觉得朕是个独眼怪物,不配坐这龙椅。
可你们忘了,‘三羊五眼’的谶语是先帝认定的,天意谁敢违?”
这话像是说给梁氏听,又像是说给满殿的人听。
强太后看着儿子扭曲的侧脸,忽然想起他十岁那年,太医说他左眼虽瞎,右眼却比常人明亮数倍,能夜视。
当时苻健还高兴地说:“我儿是天生的将才。”
可谁能想到,这只夜视的眼,专看人间惨状。
寿光元年的上元节,长安城的灯会比往年冷清了许多。
苻生在端门设宴,给两个弟弟苻黄眉、苻坚饯行,一个要去镇守薄坂,一个出镇陕城,都是扼守关隘的要地。
“兄弟此去薄坂,要多杀晋军。”
苻生给苻黄眉斟酒,独眼里映着对方紧绷的脸。
苻黄眉是庶出,向来对这位独眼兄长又怕又敬,忙举杯:“臣弟定不负陛下所托。”
坐在对面的堂弟苻坚却显得从容,他刚满十六岁,眉眼间已有了日后雄主的轮廓。
宴席散时,苻黄眉、苻坚跪拜辞行。
苻生忽然伸手扶起苻坚,独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六弟聪明,要记得,关隘守得住,咱家的龙椅才坐得稳。”
苻坚叩:“臣弟谨记陛下教诲。”
送别的队伍出了安远门,苻生站在城楼上,手里把玩着那把陨铁如意。
赵韶在身后低声道:“陛下,二王已过渭水了。”
他忽然转身,如意狠狠砸在城砖上:“派人盯着,看他们有没有和晋军私通。”
赵韶忙应着,心里却打鼓,谁都知道,苻黄眉在枋头之战中立过大功,怎么会通敌?
从安远门回宫的路,要经过西市。
苻生的马队踏过青石板路,惊得商贩们慌忙收摊。
他骑的“踏雪”
是匹西域良马,额头上有块月牙形的白毛,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