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医生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比平时说话的音量还要低一些,但在这间被焦虑和寂静填满的诊室里,却像一块被烧得灼热后骤然投入冰水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令人心惊肉跳的剧烈反应和弥漫的蒸汽。那层勉强维持的、薄如蝉翼的平静外壳,应声碎裂,露出了底下汹涌的、冰冷的恐惧深渊。
“不乐观……是什么意思?”李婉婷的声音几乎是紧接着周医生的话尾响起的,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乞求的颤抖,仿佛一个在悬崖边抓住一根细藤的人,既害怕听到藤蔓断裂的声音,又忍不住要去确认。她放在妞妞头顶那只原本温柔抚摸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死死揪住了妞妞颈后的一撮毛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缺乏血色的青白。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可能会弄疼妞妞,此刻,她全部的神经都聚焦在周医生的嘴唇上,期盼着从那里面能吐出哪怕一丝一毫否定的词语,或者将“不乐观”重新定义为一个可以轻易解决的“小问题”。
陈启明像是被无形的针猛地扎了一下,整个人从倚靠的墙壁上弹了起来,脊背瞬间挺得笔直。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因为紧张而收缩,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周医生脸上,仿佛想从他的表情细微变化里提前读出命运的判决。他屏住了呼吸,胸腔因为缺氧而开始隐隐作痛,但他毫无察觉,只是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等待着那决定生死下文的每一个字。
陈建国没有说话。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下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沫,仿佛这样就能压下喉咙里那股干涩的灼烧感。他只是沉默地向前迈了一小步,皮鞋底与光滑的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这一步,让他更靠近冰冷的诊疗台,也更靠近代表着权威和真相的周医生。他的目光沉静得像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但那平静之下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能量,这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周医生脸上,没有任何催促,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必须直面真相的坚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放在金属台面上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收拢,握成了一个紧绷的拳头,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周医生感受到了这无声却巨大的压力。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需要更多的氧气来支撑他说出接下来的话。他用手指点着摊开在台面上的那几张化验单,指尖落在几个被醒目的红笔狠狠圈出来的异常指标上,他的语气沉重而清晰,不再有任何医学上的保留或委婉,每一个词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
“你们看这里,”他的指尖敲了敲血常规的报告,“白细胞计数,尤其是中性粒细胞,异常显著增高,这明确指示体内正在经历一场严重的、急性的感染和炎症风暴。”他的手指移向另一张生化报告单,指向另外两个数值,“更关键,也更糟糕的是这里——血清淀粉酶,和脂肪酶。你们看后面的参考值范围,再看妞妞的实际检测数值……”他停顿了一下,让陈家人的目光跟随他的指尖,看清了那个触目惊心的对比,“……超标了,接近二十倍。”
“二……二十倍?”陈启明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数字像一把冰锥刺入他的耳膜。他不懂医学,但他懂得“二十倍”这个概念所代表的严重性,那绝不是“稍微有点高”或者“需要观察”的级别。
周医生沉重地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残酷的数字:“这是急性胰腺炎的典型、而且是极具指向性的实验室指征。并且,从数值的飙升程度来看,这不是普通的、轻度的胰腺炎,而是非常严重、爆发性的急性胰腺炎。”他顿了顿,让这个诊断所带来的冲击力像海啸一样,充分冲击着眼前这三个瞬间脸色煞白的人,“爆发性”这三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胰……胰腺炎?”陈启明重复着这个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医学名词,脸上写满了茫然、困惑和深入骨髓的恐慌,“那是什么?是……是哪里?很严重吗?会不会……”他想问“会不会死”,但那两个字像毒蛇一样盘踞在他的喉咙口,让他无法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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