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阁”的染料风波与“珍珑阁”的违禁品举报,如同两记闷棍,虽未造成实质性的损伤,却让洛晚晚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暗处的寒意。这不再是内宅妇人的小打小闹,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商业围剿,其手段之卑劣、能量之大,远超她的预期。被动防御,只会疲于奔命。她必须找出幕后黑手,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夜色深沉,澄心苑的书房里灯火通明。洛晚晚将近日发生的种种异常,以及秋云打探到的零星线索,整理成一份简明的纪要,放在了萧煜的书案上。
“侯爷,”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近日铺子接连出事,看似偶然,但时机巧合,手法相似,背后定然有人指使。妾身怀疑,这与府内某些人脱不了干系,但其能量恐已超出内宅范围。若不能揪出根源,只怕防不胜防。”
萧煜拿起那份纪要,目光快速扫过,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息却骤然变得凛冽。他放下纸张,指尖在“锦绣庄”、“税课司司吏”等关键词上轻轻敲击着,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此事,我已留意。税课司那边,周莽去查了。”
他没有多说,但一句“我已留意”,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并非置身事外,而是早已悄然布下了眼线。洛晚晚心中微定,知道调查已经在他掌控的范围内展开。
“谢侯爷。”洛晚晚道,“妾身这边,也会从商业往来上再细查。‘锦绣庄’是明面上的对手,但其东家财力有限,未必有能量驱使税课司的人。背后定然还有更大的鱼。”
“嗯。”萧煜微微颔首,“你查你的,我查我的。有消息,及时通气。”
没有过多的言语,一种基于共同危机感的默契悄然达成。一场内外结合、明暗交织的调查,就此展开。
萧煜的调查路径,依托于他手中的权力和隐秘的人脉网络。他并未大张旗鼓,而是通过兵部旧部、市舶司的眼线以及安插在一些衙门中的暗桩,悄无声息地追查那封举报信的来源、税课司司吏的近况以及可能与侯府有过节的势力动向。他的方式直接、高效,却局限于官方渠道和上层线索。
而洛晚晚的调查,则更侧重于市井民间和商业网络。她动用了完全不同的一套资源。一方面,她让秋云通过府中与各府邸下人结交的渠道,尤其是那些在竞争对手府中当差或与之有往来的仆役,旁敲侧击地打听“锦绣庄”近来的动向、东家与哪些人来往密切、是否有不寻常的资金流动。另一方面,她亲自召见了“云裳阁”和“珍珑阁”的掌柜姜娘子和文裁缝,让他们凭借在行业内的经验和人脉,留意近期市面上是否有异常的价格波动、货源争夺,或是听到什么关于侯府产业的风言风语。
她还让常安以采购田庄用具为名,接触了一些与“锦绣庄”有供货往来的布商、染料商人,套问情报。甚至,她通过“珍珑阁”接触到的三教九流的人物,比如那些常跑海外的商船伙计、消息灵通的牙人,许以小额赏钱,收集零碎信息。
两条调查线,如同两张网,一张自上而下,一张自下而上,在京城这个巨大的池塘里悄然撒开。
起初几天,进展缓慢。萧煜那边反馈,税课司的举报信来源隐秘,难以追查,那名司吏近期行为如常,并未发现与特别人物接触。洛晚晚这边,仆役们打听来的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商人们则口风甚紧,不愿得罪人。
转机出现在一次看似偶然的闲谈中。秋云从一位在“锦绣庄”东家府上浆洗房做事的婆子那里听说,东家夫人前几日得了急病,请了好几位大夫都不见好,最后是请了一位姓胡的御医家的供奉才稳住病情,而那胡御医,据说与一位姓黄的皇商交情匪浅。这消息看似与正题无关,但洛晚晚却留了心,让秋云继续留意这位“黄皇商”。
几乎同时,常安从一位相熟的布商那里套出话来,说“锦绣庄”最近似乎资金充裕得很,竟一口气吃下了江南运来的大半批顶级苏锦,价格给得比市价还高,像是背后有金主支持。而当常安试探着问及金主时,那布商讳莫如深,只含糊提了句“好像是南城黄老爷那边过来的款子”。
“黄皇商”……“黄老爷”……线索渐渐指向了同一个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