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皇宫的深处,防空洞内空气凝滞得像是一块裹尸布,厚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
天花板低矮得令人窒息,惨白的灯光摇曳不定,在粗糙的水泥墙壁上投下鬼魅般拉长的影子,将人影分割得支离破碎,如同在祭坛上挣扎的献祭。
那灯光,与其说是照明,不如说是某种惨淡的宣告,宣告着一个时代正被活生生地钉入棺椁。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恐惧汗腥,每一次呼吸都沉重无比,仿佛吸进肺里的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铅块。
墙壁深处隐隐传来沉闷的轰鸣,如同大地在痛苦地呻吟。
每一次震动,都引得头顶细细的灰尘簌簌而下,在灯光里纷飞如雪。
每一次震动,都让那盏吊着的灯泡更加剧烈地摇晃,光影在裕仁天皇那张原本就苍白的脸上疯狂地跳跃、切割,使他的神情显得更加破碎和虚幻。
他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军装,笔挺得如同刀锋,然而此刻,这身象征无上权威的戎装,却像一副冰冷沉重的枷锁,死死地箍在他身上。
他挺直着背脊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硬木椅子上,面前那张小小的、临时拼凑起来的录音台,简陋得与这身戎装格格不入,更像是对他毕生追求的残酷嘲讽。
麦克风的金属支架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微弱、冰冷的光,像一只窥伺的眼睛,正等待着吞噬他的声音。
侍从们像一群被冻僵的幽灵,屏息凝神地垂肃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的身体绷得笔直,僵硬得如同橱窗里没有生命的模特,只有偶尔因过度紧张而微微抽搐的眼角肌肉,泄露着他们内心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
整个空间里,只剩下防空洞深处那永无休止的、低沉而绝望的滴水声,嗒……嗒……嗒……单调得令人疯,像极了倒计时的丧钟,每一次滴落,都精准地敲打在每个人紧绷欲断的神经末梢。
“朕……”
裕仁终于开了口。
声音干涩得如同久旱龟裂的土地摩擦,带着一种非人的嘶哑,微弱得几乎要被那永不止息的滴水声和墙壁深处的轰鸣彻底淹没。
他顿住了,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几下,仿佛在吞咽一块巨大的、棱角分明的石头,每一次吞咽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痛苦的痉挛。
他微微抬起眼,目光空洞地扫过面前那张冰冷的麦克风,又迅垂下,投向自己放在膝盖上的、紧紧攥成拳头的双手。
那双手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白、颤抖着,青筋在手背上根根暴起,像盘踞的毒蛇,诉说着无声的挣扎与不甘。
“……深察世界大势与帝国现状……”
他继续念着,每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岩浆里捞出来,带着灼烧灵魂的痛楚,艰难地、无比缓慢地挤出喉咙。
声音断断续续,在凝重的空气中艰难跋涉,失去了所有的威严,只剩下被抽筋剥髓后的虚弱和赤裸裸的恐惧。
他必须控制住这该死的颤抖!
他是神!
是天照大神的子孙!
可为什么?为什么此刻,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牙齿相互碰撞的细碎声音?
那声音在他自己的颅骨里回荡,清晰得如同擂鼓。
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脊椎骨升起,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试图挺直腰背,但肩胛骨深处传来的僵硬和剧痛,让他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无比困难。
“……耐其所难耐,忍其所难忍……”
当这八个字终于从他口中挤出时,那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扭曲,带着一种被彻底撕裂的绝望,如同玻璃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狠狠刮擦。
这不再是天皇的宣告,更像是一个濒死之人从灵魂深处出的最后哀嚎。
话音刚落,他全身猛地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抽打了一下,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脊背瞬间垮塌下来。
一股难以抑制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他死死咬住牙关,将那口滚烫的血硬生生咽了回去。
剧烈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凶猛地冲上头顶,视野里的一切都开始剧烈地旋转、模糊,只剩下麦克风那冰冷刺目的金属光泽,在眼前无限放大、扩散,最终化为一片吞噬一切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但指尖在空中徒劳地抓挠了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