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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旗帜完全展开的刹那,崔石根老人眼中那团燃烧了整夜的光芒,骤然达到了最亮的顶点,随即如同燃尽的烛火,瞬间熄灭。
他脸上凝固着一个满足而释然的微笑,干瘦的身躯软软地、无声无息地沿着冰冷的旗杆滑落下去,像一片终于归根的落叶,轻飘飘地倒在了城楼冰冷的石砖上。
寒风卷起他雪白的丝,拂过他安详的嘴角。
城下,汹涌入城的华夏士兵铁流,如同奔腾的熔岩,瞬间注满了城门洞!
他们头戴青灰色的军帽,身着厚实的棉军装,肩上扛着冰冷的钢枪,刺刀在火光中闪着冷冽的寒芒。
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被战火熏黑,却写满了不可阻挡的锐气。
他们沉默地、迅猛地冲向每一个仍在顽抗的日军据点。
“阿妈妮!
快!
酒坛子搬出来嘛!”
“热汤!
给咱们的兵!
热汤!”
“王师回来了喂!
王师回来了!”
街道两旁,那些紧闭了不知多久的房门、窗户,如同听到了魔法的召唤,轰然洞开!
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朝鲜百姓,男女老少,如同压抑了千百年的火山,轰然喷!
他们挥舞着用破布、纸张甚至草席临时制作的、歪歪扭扭写着“王师”
、“华夏”
、“朝鲜”
字样的简陋旗帜,脸上混合着狂喜的泪水、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种新生的光芒。
他们捧着家中仅存的一点点热粥、米汤、粗糙的米酒坛子,甚至只是冒着热气的白水,不顾一切地涌上街头,塞向每一个经过的华夏士兵手中,用他们能想到的最质朴、最炽热的方式,表达着积压了二十年的期盼和感激!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王师回来了!
王师回来了!”
的呼喊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与猎猎的风声、与尚未完全停息的零星枪声、与华夏士兵整齐有力的步伐声,汇成一片震撼天地的洪流,彻底冲垮了日军统治的最后一点心理防线。
朴勇哲被两个士兵搀扶着,站在入城洪流的边缘。
他左臂的伤口被简单包扎着,仍在渗血,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欢呼的人群,越过燃烧的房屋,死死地钉在城楼顶端。
那面在寒风中傲然飞舞、猎猎作响的黄龙旗上!
那条在火光中翻腾的龙,倒映在他布满血丝、泪光闪烁的瞳孔里,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最终化为一片滚烫的、灼烧灵魂的光海!
他张了张嘴,想要吼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只出一声野兽般的、混合着无尽悲怆与狂喜的呜咽,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泥泞、浸满血污的街道上。
一面小小的旗帜,一面尘封了二十余年的旧旗,在这一刻,成为了点燃整个半岛不屈意志的火炬。
它在血火中飘扬,在寒风中呜咽,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不可阻挡的、属于人民的怒潮的降临。
汪洋大海,已然沸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