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兵们顾不上这些,在张全福嘶哑到破音的指挥下,在弹雨中笨拙而疯狂地协作着。
巨大的舟体被推入水中,粗壮的钢梁在冰水和泥浆中艰难地寻找结合点,沉重的跳板被奋力抬起,对准位置。
“这边!
龟儿子,用力顶住!”
张全福半截身子泡在冰水里,脸上全是泥浆和汗水混合的污渍,他死死扶住一根晃动不稳的钢梁,朝几个工兵吼叫。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嘶喊和呛入的泥水而变得异常浑浊破碎。
“稳住!
跳板!
跳板抬过来!”
对岸,硝烟弥漫的日军前沿指挥所掩体里,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
烟尘从掩体的缝隙里不断渗入,带着呛人的硫磺味。
少佐小林觉死死抓着望远镜,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白。
透过弥漫的烟尘和爆炸的火光,他看到华夏工兵如同蝼蚁般在江滩上蠕动,那浮桥的骨架正在以惊人的度,一点一点地从混沌的江水中延伸出来!
“八嘎!
那些支那人……他们疯了吗?!”
小林觉的望远镜镜头因为手臂的剧烈颤抖而不断晃动,几乎无法对准目标。
一股冰冷的寒流从他的脊椎直冲头顶。
他亲眼看到一个华夏工兵被机枪子弹拦腰打中,整个人几乎断成两截,血水内脏喷溅在冰冷的钢梁上。
可就在那尸体倒下的瞬间,旁边另一个同样年轻的身影,竟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用肩膀硬生生顶住了那失去支撑、眼看就要倾倒的舟体!
那顶上去的姿势,笨拙、决绝,带着一种让小林觉从心底里感到恐惧的麻木和疯狂。
他无法理解,什么样的意志能让这些人在如此密集的死亡弹幕下,还能坚持着把那些沉重的钢铁构件拼接起来?
帝国士兵引以为豪的射击精度和钢铁意志,在对方这种无视死亡的疯狂推进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和隐约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
“少佐!
我们的火力!
必须阻止他们!”
旁边一个军曹嘶声叫喊,眼睛布满血丝,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扭曲抽搐。
“再让他们往前搭,坦克就要过来了!”
小林觉猛地回神,一股巨大的羞耻感瞬间压倒了恐惧。
他不能动摇!
帝国的荣誉不容玷污!
他猛地吸了一口满是硝烟的污浊空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嘶声命令:“命令所有火力!
集中射击浮桥!
迫击炮!
重机枪!
给我打!
把他们全部消灭在江水里!”
刹那间,日军的火力点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骤然爆出更加疯狂的反扑!
重机枪的子弹如同冰雹,带着密集的“嗖嗖”
声,狠狠砸向江滩和浮桥的作业点,溅起一长串高高的水花。
迫击炮弹带着特有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尖啸,从天而降,在工兵们附近的水面和泥滩炸开,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泥沙和致命的弹片四处飞溅。
刚刚有所延伸的浮桥瞬间被密集的火力网笼罩。
“噗嗤!”
一声闷响,小四川身边一个正奋力抬起跳板的工兵猛地一震,肩膀处爆开一团血雾,沉重的跳板脱手砸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浪花。
那工兵踉跄着后退一步,低头看着肩膀,鲜血瞬间浸透了半边棉衣,眼中满是错愕,随即软软地倒向冰冷的江水中,血水迅在浑浊的水里洇开。
小四川只觉得一股滚烫的液体溅在自己脸上,带着浓重的腥气。
他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一把,满手猩红。
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恐惧再次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将他吞噬。
他愣在冰冷的江水里,看着同伴的血在水中扩散,手脚冰凉。
“小四川!
你龟儿子什么愣!”
张全福的怒吼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紧接着,一个沉重的浮桥构件猛地塞到他怀里,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激灵。
他抬头,只见连长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瞪着他,里面没有责备,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疯狂和催促。
“捡起来!
搭上去!
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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