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深秋的寒流,比任何一年都更早地扑向了大地。
北平大本营的灯火在1921年9月末的寒夜里,亮得如同白昼下燃烧的灰烬。
唐启站在巨大的东北亚沙盘前,那上面精细勾勒的山川河流,此刻却像是无数狰狞的獠牙,啃噬着他已然疲惫不堪的神经。
他俯身,手指重重地点在镜泊湖与威虎岭交汇处那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地图上只是一片象征性的绿色晕染,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唐启的指尖却在微微颤。
他太清楚了,历史那冰冷而残酷的笔锋,曾在那个不起眼的小点上,重重地、狠狠地划下过一道几乎致命的血痕。
后世教科书上轻飘飘的“迂回包抄”
四个字,背后曾是多少个师团陷入重围、整条战线崩溃的惨剧。
“报告!”
一个参谋几乎是冲进来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像被砂纸磨过,“大帅!
紧急军情!
关东军秘密集结的第六师团主力,配属独立重炮联队,前锋尖兵已确认出现在镜泊湖西北方向的老黑山豁口!
他们……他们根本没走我们预设的平原地带!”
唐启猛地直起身,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桌边一个沉重的黄铜镇纸。
“哐当”
一声巨响在骤然死寂的作战室里炸开。
他置若罔闻,目光死死钉在沙盘上老黑山豁口那个位置上。
一股冰冷的寒气,比窗外呼啸的北风更甚,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来了!
竟真的提前了!
而且选了一条更加隐秘、更加致命的死穴!
“操他娘的小鬼子!”
唐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国骂,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们这是要玩命地绕后!
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掐断牡丹江到哈尔滨的补给线!
把咱们主力全包饺子馅!”
他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厚重的军靴底撞击着冰冷的水磨石地面,出沉闷的回响。
那些前世在研究所里翻阅的惨烈战史图景,那些关于饥饿、寒冷、绝望突围和最终覆灭的冰冷文字描述,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意识上。
他猛地停住脚步,几乎是扑到通讯台前,一把抢过参谋手中刚拟好准备给前线各部要求回援的电文草稿,看也没看,嘶啦几声扯得粉碎!
纸屑雪花般散落一地。
“立刻!
马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目光扫过被惊呆的参谋们。
“给威虎岭方向,李振汉的加强团!
最高优先级,明码急电!
命令就一条:不惜一切代价!
钉死在镜泊湖豁口!
五天!
老子只要五天!
五天之内,就是天塌下来,也得给我用脑袋顶住!
不许后退一步!
明白吗?一步都不许退!
哪怕他李振汉打到只剩他一个人,也得用牙啃,也得给老子啃住那道口子!
!
立刻!”
他的吼声在空旷的作战室里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惨烈。
参谋们脸色煞白,飞快地操作电台。
滴答作响的莫尔斯电码声急促响起,如同战场上濒死士兵的心跳,穿透沉沉的夜幕,射向遥远的东南方那片即将被血与火浸透的山林。
同一时刻,镜泊湖西北侧,威虎岭深处。
风,已经不是风,是裹挟着碎冰渣子和冻硬雪粒的刀子,在光秃秃的树梢间出凄厉的呜咽,刮在脸上生疼。
被临时征用为团部的木刻楞小屋,缝隙里糊的泥巴早已冻裂,寒风肆无忌惮地钻进来,吹得挂在墙上的那盏马灯灯芯疯狂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团长李振汉那张如同刀劈斧凿般的脸上跳跃不定。
他正弯腰俯身在一张铺开的、被烟油熏得黄的军用地图上,粗大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死死按住地图上镜泊湖旁边那个小小的豁口标记——老虎口。
这个名字此刻显得如此刺眼和沉重。
“五天……”
他低声重复着,声音嘶哑得像砂轮磨过铁器,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龟儿子的,这是要拿老子的骨头去填小鬼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