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俺想去!
俺不想一辈子就瞅着眼前这片海,俺要开大船,把咱们山东的花生、大枣,还有咱们中国的丝绸、瓷器,都运到番邦外国去!
让那些洋人也瞧瞧,咱们中国人不是只会种地打渔,也能驰骋大洋!”
唐大海没立刻吱声,只是用力吸了一口烟,浓白的烟雾模糊了他饱经风霜的脸。
他何尝不知道儿子的心思,这小子,心气高,像他年轻的时候,可又比他多了些识字断文的本事,看到了更大的天地。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水生脸上的兴奋渐渐被忐忑取代,才慢吞吞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海蛎子味:“大船……是好,听说跑一趟,挣得比咱一年打渔都多。
可那大海上,风浪无情啊,比咱这近海凶险十倍百倍。
你这娃,毛还没长全,就想着上天了?”
他顿了顿,敲了敲烟袋锅子,目光复杂地看着儿子,“再说,这世道,虽说唐先生统一了全国,安稳了些,可外面……终究不太平啊。
你这去学船,将来……”
“爹!”
水生急了,打断父亲的话,“就是因为不太平,咱才更得去啊!
告示上说了,这是‘为国远航’!
国家需要咱们!
您没听镇上先生说吗?唐先生都说了,海洋是未来的希望!
咱不能总让洋人的船在咱家门口晃荡!
俺学了本事,开了大船,也是给国家长脸,给咱老唐家争气!”
他攥紧了拳头,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信念。
唐大海看着儿子那执拗的眼神,像极了当年自己不顾老父反对,非要娶隔壁村那个姑娘时的样子。
他心里头百味杂陈,有担忧,有不舍,但隐隐的,也有一种被儿子话语点燃的、久违的豪情。
他想起年轻时也曾有过的不甘,想起在海浪里看到的那些耀武扬威的外国军舰。
终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把所有的顾虑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去。
然后伸出粗糙得像老树皮一样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儿子尚且单薄但却挺得笔直的肩膀:“中!
你小子,有种!
比你爹强!
去吧!
国家需要你们这样的后生!
家里头你不用惦记,你娘那儿,我去说。
去了就好好学,别给咱老唐家丢人,更别给国家丢人!
要开,就开最大的船!”
父亲的应允,像一道赦令,让水生的心彻底飞扬起来。
他重重地点头,眼眶有些热。
几天后,水生就和村里另外几个同样心动的年轻人,背着简单的行囊,在父母混杂着期盼与泪水的目光中,踏上了前往县城的路。
他们回头望去,村庄在视野里越来越小,最终缩成海岸线上的一个模糊黑点,而前方,是通往深蓝的、未知却充满诱惑的征途。
像唐水生这样的少年,在漫长的海岸线上,正有成千上万个,从各个渔村、小镇甚至内陆城乡汇聚到一起,涌入那些匆忙成立的航海学校。
他们操着不同的口音,却怀揣着相似的梦想,教室里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海图被一遍遍勾勒,绳结技巧反复练习,英语口令生硬却认真。
这支悄然集结、迅膨胀的民间航运力量,就像无数条涓涓细流,正遵循着那位年轻脑设定的河道,悄无声息地汇合,终将奔涌成一条能够支撑起一个民族沉重希望的宏大河川。
然而,这片土地上的任何动静,尤其是这种带有明显国家意志推动的大规模行动,都不可能完全避开窥探的眼睛。
在北京的东交民巷,那些风格各异的使馆区内,尤其是某个东亚岛国的使馆里,气氛却并非如同秋日晴空那般明朗。
武官办公室内,身材矮壮、留着仁丹胡的陆军中佐铃木信夫,正拧着眉头,仔细阅读着来自上海、青岛等地特务机关送来的密报。
报告详细描述了“国民航运振兴计划”
的推进情况,包括新造船的数量、航海学校的招生规模、甚至一些教材的内容摘要。
“八嘎……”
铃木低声咒骂了一句,将报告重重地拍在红木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盖叮当作响。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着巨大东亚地图的墙前,目光阴鸷地扫过中国的海岸线。
“这个唐启,他到底想干什么?统一内部才几天?财政应该捉襟见肘才对,如此大规模地补贴商船建造,培养水手……这绝不仅仅是为了贸易!”
他对面坐着的是使馆的高级情报分析官,文官出身的小野次郎,相对冷静一些,但脸色也同样凝重:“铃木君,根据我们的分析,唐启此人,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但背后总有深意。
他极力推动航运,表面理由是振兴经济,促进贸易,摆脱对外国航运的依赖。
但是,结合我们之前获得的一些零星信息,他似乎在各种讲话中,多次强调‘海洋权益’和‘航运安全’,其国防部的内部文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