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反复地、执拗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要将这四百多年的委屈、等待和此刻失而复得的狂喜,都融进这三个字里。
那方印在老人手中和他苍老的泪光里沉甸甸地闪着光,那是血脉的烙印,是漂泊的句点,是四百多年孤悬海外的游子魂,终于认祖归宗时滚烫的泪。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
连孩子们的歌声也不知何时停止了。
所有人都被这沉重的历史瞬间攫住了心神。
一种巨大的、无声的悲怆和同样巨大的、澎湃的喜悦在空气中激荡、碰撞、融合。
许多人的眼圈红了,泪水无声滑落。
负责现场广播的年轻记者,强忍着哽咽,对着话筒,用清晰而激动的声音,将眼前这震撼人心的一幕,连同老人那字字泣血的嘶喊,同步传递到遥远的广播电台。
那一刻,电流承载着那霸港的泪水和那方明朝古印的沉重,瞬间跨越万里河山。
在遥远的北平,前门外一家老字号茶馆里。
午后慵懒的阳光斜斜照进来。
原本喧闹的茶客们,此刻全都鸦雀无声。
角落里的老式收音机,正传出前方记者激动得有些走调的声音,描述着那方明印,复述着老人那撕心裂肺的“回家了”
。
一个鬓角染霜、穿着旧式长衫的老先生,端着茶碗的手悬在半空,茶碗里的水纹一圈圈剧烈地晃荡。
他猛地闭上眼,两颗滚烫的老泪从紧闭的眼角滚落,“啪嗒”
一声,砸进浓酽的茶汤里,激起的涟漪映着他颤抖的嘴角。
对面坐着的年轻学生,用力咬着下唇,拳头在膝上攥得死紧。
在雾都重庆,临江的吊脚楼里。
昏暗的灯光下,几个穿着工装的汉子围坐在小方桌旁。
收音机里那苍老的声音还在固执地重复“回家了”
。
一个脸上带着长长刀疤的汉子,猛地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他粗糙的手掌上沾满了水渍。
他抓起桌上那半瓶劣质的烧刀子,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气直冲鼻腔,却压不住心口那团又热又堵的东西。
他重重地把酒瓶顿在桌上,声音沙哑:“格老子的……老子当年在江津码头……挨龟儿子的枪子儿……值了!
真他娘的值了!”
(香港回归,在课本上就是简单四个字,但我问过我爷爷,他们在当时真的是热泪盈眶。
打仗,科研一辈子,就是为了不在帝国主义面前低头。
)
在江南水乡,在黄土高原,在无数有收音机或能听到转述消息的角落,泪水在流淌,热血在奔涌。
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比坚实的东西,正从四万万颗心脏中汇聚、升腾,那是深藏于血脉骨髓的认同,被那方跨越四百年沧桑的印章、被那声泣血的“回家”
,彻底点燃!
这股席卷全国的浪潮,最先、也最汹涌地反哺回琉球本地。
那霸港临时设立的华夏海军和建设兵团招募处,就在大帅府旧址前的广场上。
几天前还略显空旷的场地,此刻人潮汹涌。
广播里那苍老的声音和古印的故事,像无形的号角,点燃了无数年轻琉球人的胸膛。
报名点前排起了数条长龙,蜿蜒曲折,几乎看不到头。
青年们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曾经的茫然与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炽热光芒。
尚氏家族那位文弱的青年尚彬,今日特意换掉了宽袍大袖,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短褂,挤在队列中。
他白皙的脸上透着兴奋的红晕,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紧抿的嘴角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锐气。
他周围挤满了各色青年:有皮肤黝黑亮、手脚粗壮一看就是常年在风浪里搏命的渔民儿子;有穿着洗得白学生装、带着几分书卷气的青年;甚至还有几个剪了短、目光坚毅的姑娘。
招募处负责登记的少校姓刘,川音浓重,嗓子已经有些沙哑。
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皮肤黝黑、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小伙子。
小伙子递过来的登记表上,名字一栏写着:海生。
“陈海生?”
少校念了一遍,声音带着川地的调子,在喧闹中依然清晰,“想好喽,当兵打仗,可不是出海打渔,要死人嘞!
怕不怕?”
海生挺直了腰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