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霸港的日头,亮得晃眼,海水蓝得几乎要滴下颜色来。
五月的海风带着咸腥,却吹不散码头上滚沸的人声。
乌泱泱的人群挤在岸边,踮着脚尖,脖子伸得老长,像一片被风压低了又顽强抬起的芦苇荡。
无数面小小的纸旗子,红底金星的,夹杂着尚家王室的日月波涛纹章,在攒动的人头上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声音竟盖过了海浪拍岸的碎响。
“来了!
来了!”
有人用生硬的官话夹着浓重的倭国腔嘶喊,带着一股火烧火燎的劲儿,人群顿时更加汹涌地往前挤,维持秩序的兵士们额头汗珠密布,黑红的脸膛绷得紧紧的,吆喝在嘈杂中不时炸开:“别挤!
别挤!
踩到人喽!”
远处海平线上,庞大舰影刺破碧波,威严驶来。
那钢铁巨兽在阳光和海水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又令人心安的光泽。
船犁开浪花,留下长长的、翻滚的白色尾迹。
近了,更近了,甲板上挺立的身影也清晰起来,码头上那整齐列队、身着玄色新式军礼服的仪仗队,“刷”
地一声,动作划一如同钢铁铰链,无数支新式步枪的刺刀猛地斜指天空,寒光瞬间连成一片凛冽的雪线。
尚氏家主尚泰,穿着浆洗得笔挺、绣着繁复日月波涛纹的旧式王室礼服,站在最前头,脸上竭力维持着沉静,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翻江倒海的心绪,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艘越来越近、代表着新生与权威的巨舰,仿佛要将它整个吞进眼里。
身后跟着的族老们,(在1914年,琉球王室其实已经绝了,1931年,琉球生活的基本都是日裔)华服在身,却个个像刚出土的青铜器,沉默而凝重,只有眼神里闪烁着希冀的火苗。
座舰终于稳稳靠岸。
铁锚落下,激起浑浊的水花。
舷梯在铰链的吱嘎声中缓缓放下。
踏上琉球土地的,是身着笔挺深蓝呢料制服、肩章闪烁的大员陈其采。
他面容肃然,步履沉稳地走下舷梯,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码头鼎沸的人海。
尚泰深吸一口气,那口混杂着海腥味和尘土气息的空气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他躬身,双手高举过顶,掌心向上,做了一个极为古老、象征着最高敬意的古礼。
身后,所有尚氏成员及琉球父老,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躬身下拜,动作迟滞却无比虔诚。
“琉球遗民尚泰,率阖族父老,恭迎特使!”
尚泰的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穿透了码头的喧嚣。
陈其采快步上前,有力的双手稳稳托住了尚泰的手臂,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托扶意味:“尚公请起!
各位父老乡亲请起!
今日此来,是为琉球展而来!”
他转向民众,声音洪亮如钟,带着西南官话特有的铿锵顿挫,在临时架设的喇叭里回荡:“各位,回家了!”
“回家了!”
“回家了!”
人群中爆出排山倒海的呼喊,夹杂着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呜咽。
许多人泪流满面,相互搀扶着,反复咀嚼着这短短三个字,像品尝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纸旗挥舞得更加疯狂,旗帜的浪潮席卷了整个码头。
仪式台早已搭好。
陈其采站定,展开手中那份厚重的文件,阳光照在洁白的纸页上,有些刺眼。
他用清晰的官话,一字一句宣读《琉球展纲要》。
每一句承诺,都像一块沉甸甸的金砖,砸在琉球人干涸已久的心田上:巨资建设大型深水军港,拱卫海疆;修建国际机场,让琉球不再是孤悬海外的孤岛;设立琉球—汉语双语教育体系,让琉球语与汉文化同辉并存……琉球居民,享有公民同等的权利与义务。
“以上,为琉球区基本方略!”
陈其采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砸在铁砧上。
同一片晴空之下,海风却吹不散东京陆军参谋本部大楼内的阴冷。
巨大的作战指挥室内,墙壁上悬挂着大幅的东亚地图。
琉球群岛的位置,被参谋们不久前用粗砺的红色铅笔狠狠画上了一个刺眼的叉!
“八嘎!
饭桶!
一群废物!”
田中义一参谋次长(时任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