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底的夜,黑得像是被泼了墨。
冯国璋站在城楼上,手中的望远镜早已收起,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仍望向衡阳方向。
夜风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
大人,段将军的第三封求援信到了。
"
副官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封火漆封缄的信函,声音压得极低。
冯国璋没有立即接过,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借着城楼上的火把光亮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这才接过信件,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划开封口。
"
段芝泉啊段芝泉…"
他低声念着段祺瑞的字号,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十五万大军,竟落到这般田地,还需向我求援,命令第5师第7师天亮后,向衡阳增援。”
信纸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愤怒。
段祺瑞的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显然是在极度仓促的情况下写就。
信中描述的战况比前两封更加危急,甚至提到了"
火力强大"
这样的字眼。
冯国璋将信纸揉成一团,塞进了军装口袋。
他转身望向城内,北洋军的营地灯火稀疏,士兵们大多已经入睡。
这些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北洋精锐,每一个都价值连城。
"
大人,第五师,第七师已经出,我们是否向邵阳进攻…"
副官试探性地问道。
"
再等等。
"
冯国璋抬手打断了他,“派出去的侦察兵还没回来。”
副官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行了个军礼退下。
冯国璋知道他想说什么——从段祺瑞出第一封求援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个小时,而他们派出的三批侦察兵至今杳无音信。
这不对劲。
冯国璋踱步到城楼另一侧,望向长沙方向。
月光下,官道像一条银色的蛇蜿蜒向远方。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城墙砖石,出沉闷的"
咚咚"
声。
"
十五万人…"
他喃喃自语,“就算是十五万头猪,三天三夜也抓不完啊。”
这句话他在心里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段祺瑞的部队不可能这么快溃败,除非…除非唐启那小子用了什么非常手段。
想到这里,冯国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与唐启交手不止一次,深知这个西南军总督用兵诡谲,常常出其不意。
27日晚,"
报告!
"
一个浑身是血的侦察兵跌跌撞撞地冲上城楼,“衡阳…衡阳失守了!
段将军的部队…溃不成军!”
冯国璋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恢复了常态。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侦察兵的肩膀:“你亲眼所见?”
侦察兵艰难地点头:“属下…属下亲眼看见西南军的旗帜插在衡阳城头…段将军的部队四散奔逃…到处都是尸体…”
"
西南军的主力在哪?"
冯国璋厉声问道。
“不…不清楚…到处都是西南军…好像…好像从四面八方涌来…”
冯国璋松开手,侦察兵立刻瘫软在地。
他转向副官,声音冷静得可怕:“传令下去,全军立即收拾行装,向长沙撤退。”
"
现在?"
副官惊愕地瞪大眼睛,“大人,天还没亮…”
"
就是现在!
"
冯国璋厉声道,“再等下去,唐启的部队就会切断我们的退路!”
副官不敢再多言,匆匆跑下城楼传令。
冯国璋站在原地,望着东方天际微微泛起的鱼肚白,心中盘算着每一步棋。
他深知自己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放弃段祺瑞,独自逃生。
这在北洋军内部无异于背叛。
但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袁世凯给他的密令很明确:保存实力为上。
军营很快骚动起来,士兵们被紧急集合的号角惊醒,匆忙收拾装备。
冯国璋走下城楼时,部队已经整装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