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启的胃在抽搐。
他盯着桌上硬的窝头,手指在算盘上拨出第三遍相同的数字。
窗外兵工厂的机械声昼夜不停,而他的太阳穴正随着那节奏突突跳动。
八万根小黄鱼在库房里闪着光,可此刻他宁愿用其中一半换一碗热腾腾的米粥。
"
唐先生,化工厂的硫酸罐又漏了!
"
一个满脸煤灰的流民撞开办公室木门。
唐启猛地站起,眼前突然黑,不得不扶住桌沿。
这是今天第几次了?他记不清。
他只记得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吃饭了。
难道我要成唯一饿死的有钱人了。
自从青霉素量产带来巨额收益,三个工厂就像无底洞般吞噬着他的精力。
穿过尘土飞扬的厂区时,唐启数着脚下的裂缝。
左边是新建的硝化甘油车间,右边堆着刚用青霉素从河口运送过来的进口精密车床,这些本该令人振奋的进展,此刻只让他喉咙苦。
当第三个工人把雷汞当成滑石粉倒进混合机时,他终于踹翻了旁边的水桶。
"
都给我停下!
"
嘶吼声在厂房里炸开。
工人们呆若木鸡地望着这个双眼通红的年轻人,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东家突然用枪托指着温度计。
"
看清楚!
红色刻度是警戒线!
"
唐启的声音在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些流民连温度计都认不全,怎么指望他们操作精密仪器?
暮色爬上窗棂时,唐启瘫在实验室的藤椅上。
培养皿里的青霉菌斑正在扩大,而他的视野却越来越窄。
镜子里那个眼窝深陷的鬼影让他怔住,这还是半年前那个刚穿越过来立志工业救国的军工博士吗?青霉素、无烟火药、雷管配方,所有知识都锁在他一个人的脑子里。
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现在就像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普罗米修斯。
"
该找龙骧了。
"
唐启对着空荡荡的实验室自语。
铜镜映出他掏枪的动作,保险栓打开的咔嗒声异常清脆。
但最终枪口转向了天花板,子弹打穿屋顶时,几只麻雀扑棱棱惊飞而起。
第二天清晨,四百根小黄鱼在枣木匣子里码成耀眼方阵。
唐启用绒布仔细擦拭每根金条,这是他在滇越铁路谈判桌上学到的,黄金的成色决定谈判的诚意。
当马车碾过昆明城的石板路时,他摸到袖口藏着的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实验室里的试管架。
龙骧的府邸比想象中朴素。
卫兵搜查时,唐启注意到他们步枪的撞针居然生锈了。
"
唐老弟这是了横财啊!
"
粗粝的笑声从花厅传来。
留着八字胡的军阀正在泡茶,紫砂壶嘴腾起的热气后,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金条倒在红木桌上的声响,让所有卫兵都屏住了呼吸。
龙骧的指尖在黄金表面摩挲,唐启看见他指甲缝里残留的火药末——这位军阀今早肯定试射过新枪。
"
龙大人,您说我这怀揣金银结果一天一顿饭都吃不上。
"
唐启故意让声音带着疲惫,手指在桌下悄悄数着秒。
当数到第七秒时,龙骧果然放下茶盏:“你要多少人?”
谈判比预计顺利。
走出府邸时,唐启摸出怀表,距离学生放学还有两小时。
他拐进街角药店,用三块银元换了一瓶提神用的樟脑酊。
褐色液体滑过喉咙的灼烧感中,昆明学堂的灰砖院墙已映入眼帘。
"
毕业班在明伦堂!
"
门房见到龙骧手令时差点打翻砚台。
唐启整理着学生装领口,这身借来的衣服散着樟脑丸味道。
穿过回廊时,他听见教室里传来《天演论》的诵读声,突然想起自己在柏林工大的毕业典礼。
那天也是这样的秋阳,教授说"
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有祖国"
时,留学生们都哭成了傻子。
木门推开时,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转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