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下方,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封般的弧度。
中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被他死死压了下去。
紧随航母之后的新型驱逐舰模型同样震撼,但人们的目光很快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吸引。
整齐!
一种冰冷到骨髓、精确到毫厘、如同钢铁齿轮般咬合前进的整齐!
“嗒!
嗒!
嗒!”
脚步声!
不是杂乱的踏地声,是成百上千双厚重军靴用尽全身力气砸在长安街坚实石板路上的声音!
每一个“嗒”
声都像沉重的鼓槌,敲在同一个心跳的节拍点上,敲得地皮都在共振!
身着独特海洋迷彩的方阵,如同从深蓝海水中淬炼出的钢铁丛林,缓缓推进。
每一个士兵,头颅高昂的角度如同用卡尺量过,下颌线绷紧如刀削,手臂摆动的幅度、膝盖抬升的高度、军靴落地的瞬间,都精确复制了身边的战友!
阳光照在他们胸前闪亮的军徽和手中紧握、闪烁着幽幽蓝光的崭新钢枪上,反射出一片令人心悸的、流动的金属寒潮!
那不是人群,那是一个巨大无比、拥有钢铁意志的、正在移动的战争机器!
“一!
二!
三!
四!”
短促、有力、如同钢铁撞击般的吼声骤然从方阵中爆!
那不是口号,是宣言!
是钢铁意志的呐喊!
声浪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战机的余音,刺穿了鼎沸的人声!
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观礼者的心坎上!
观礼台另一侧,法国武官杜邦上校正叼着他的烟斗,烟雾袅袅中,他那双惯于在舞会和沙龙里欣赏艺术品的眼睛,此刻却死死盯住方阵边缘一个年轻士兵的面孔。
那张脸太年轻了,甚至带着点刚脱去稚气的轮廓,嘴唇紧紧抿着,线条刚硬,与他记忆中一张模糊的面孔诡异地重合了——三年前,上海法租界工部局门口,那个被安南巡捕的警棍狠狠砸在头上、却依旧挺直脊梁、死死护住身后散传单女学生的年轻身影!
血从额角淌下来,染红了半边脸颊,那双眼睛里的愤怒和倔强,像火焰一样燃烧!
杜邦的手指猛地一抖,烟斗里烧红的烟丝簌簌落下,烫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未觉。
他猛地吸了口凉气,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眼前的士兵,与记忆中那张染血的脸孔,那双不屈的眼睛,竟如此相似!
不,不是相似!
杜邦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眼前这些士兵的眼神更加冰冷,更加专注,那是一种被钢铁和信仰反复熔铸后的、纯粹到不含一丝杂质的战斗意志!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边那位依旧挺拔如松、军帽下两鬓已染风霜的唐先生。
这个人,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能把那曾经一盘散沙、饱受苦难的民族,熔炼成眼前这柄寒光四射、杀气腾腾的利刃?!
烟斗里的火,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熄灭了。
城楼最高处,唐启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片由钢铁、意志和沸腾热血构成的洪流。
战机引擎撕扯空气的余威还在耳中嗡鸣,巨舰碾过石板的震颤透过脚底传来,士兵们钢铁般的踏步声铿锵有力,撞在古老的城墙上又反弹回来。
他看到了赵大栓布满泪痕的、激动到扭曲的脸,看到了中村康介惨白如纸、手指微颤的失态,也仿佛看到了无数像那个护住女学生的青年一样,在血泊与屈辱中挣扎爬起,最终汇入这钢铁洪流的身影。
十年!
弹指一挥间!
这十年,是无数个在昏暗油灯下呕心沥血的夜晚,是实验室里彻夜不熄的灯火,是风洞吹出的狂啸,更是无数个如同赵大栓、如同那个无名学生一样的身影,用血肉之躯、用沉默的坚守甚至用生命,一寸一寸垫高了这片古老土地重新站立的基石!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混合着钢铁的冰冷、柴油的微呛、尘埃的味道,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崭新的、属于希望的气息。
他向前迈了一步,靠近那个象征力量的麦克风。
整个广场,似乎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连风都停滞了。
只有那巨大航母模型移动时出的低沉嗡鸣,如同大地的心跳,在脚下隐隐传来。
唐启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低沉、清晰、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带着千钧重量,瞬间压过了广场上所有的余音,清晰地砸进每一个人的耳鼓,穿过无线电波,传向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每一个角落,传向大洋彼岸所有竖起的耳朵:
“中国人民热爱和平。”
他顿了一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观礼台上那些表情各异的面孔,特别是中村康介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这短暂的停顿,如同巨石悬在深渊之上,积蓄着万钧之力。
再开口时,每一个字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