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保定城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味,数万具尸体在空气中中开始散腐败的气息。
铁柱用满是血痂的手抹了把脸,却把更多已经干涸的血块蹭到了颧骨上。
他眯起被硝烟熏得通红的眼睛,望向这片曾经是战场,如今却更像是地狱绘图般的土地。
"
连长,这…这他娘的咋整啊?"
身后传来小四川带着哭腔的声音。
三天前那场持续了十七个小时的肉搏战,当时他们连负责防守那段被日军炮火炸得只剩大坑的阵地,子弹打光后,硬是用刺刀、工兵铲甚至牙齿守住了阵地。
铁柱吐了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拄着那根从日军军官尸体上缴获的军刀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向前方那个巨大的弹坑。
他的左腿在最后一天的冲锋中被弹片划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军医秀芹给他缝了二十八针,现在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钎在捅他的骨头。
"
先…先清点人数吧。
"
铁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三天来不间断的喊杀声让他的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他环顾四周,看到那些或坐或躺的身影,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战前他们连满编一百二十人,现在能站着的,算上轻伤员也不过十三个。
弹坑里积着暗红色的泥水,几具穿着不同制服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交叠在一起。
铁柱注意到一具日军尸体手里还紧紧攥着个破碎的相框,里面是个穿和服的女人抱着孩子的照片。
他别过脸去,突然觉得胸口闷得慌。
"
报告连长!
"
一个满脸烟灰的士兵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差点被地上凸起的弹片绊倒,“团部来人了,说是…说是要您马上去一趟。”
铁柱点点头,转身时瞥见小四川正蹲在一具西南军尸体前,小心翼翼地从那人脖子上取下个脏兮兮的护身符。
那是他们连的传令兵,才十七岁,战前总爱显摆他娘给他求的这个"
刀枪不入"
的符。
铁柱喉咙紧,看了一眼,快步走开了。
去团部的路上,铁柱不得不一次次停下脚步。
不是因为他那条伤腿,虽然它确实疼得要命,而是因为遍地都是需要辨认的尸体。
有些被炮火炸得只剩半截,有些则因为长时间暴露在野外而肿胀得面目全非。
他看见几个民夫正费力地把几十具尸体拖到新挖的大坑里,其中一个年轻人突然跑到旁边呕吐起来。
"
小心诡雷!
"
前方有人大喊。
铁柱条件反射般扑向地面,受伤的腿撞在碎石上让他眼前一黑。
等眩晕感过去,他才现是工兵在清理日军撤退时埋下的诡雷。
不远处,几个士兵围着一门被炸毁的日军重炮指指点点。
团部设在半塌的废墟里,铁柱进门时,团长正在和几个参谋围着张铺在破钢琴上的地图争论什么。
看到他进来,团长快步走过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
铁柱啊,从今天起你得改口叫我旅长了。
"
团长的笑容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而你,经过师部特别会议决定,晋升为第1o9团团长。”
铁柱张大了嘴,却不出声音。
团长,现在是旅长了似乎理解他的震惊,叹了口气道:“咱们旅…不,现在该叫师了,伤亡过七成。
1o9团原团长老赵在最后冲锋时中弹牺牲了,政委老李推荐你接任。”
"
可我…我只是个连长啊。
"
铁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而且我们团…我是说1o9团,现在还剩多少人?”
旅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整编后满编三千二百人,现在…算上轻伤员大概四百出头吧。
"
他转身从满是弹孔的圣坛上拿起个铁皮盒子,“这是老赵的遗物,他临终前说’交给下一个不怕死的’。”
铁柱接过盒子,重若千斤。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赵团长时的情景:那个总爱哼川剧小调的中年人站在坦克残骸上,挥舞着驳壳枪带头冲锋,然后就像被无形的大锤击中般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