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枝葡萄藤架起的凉亭下,冰裂纹石桌上置着汝窑茶具,缕缕白汽从莲瓣壶嘴袅娜升起。
文修君斜倚在锦垫上,指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朵掐丝珐琅牡丹簪,身上天水碧的云锦褙子流光溢彩,与满园锦绣交相辉映,富贵安稳得没有一丝边塞的风沙气。
王夫人坐在下首,捧着青瓷茶盏,目光却有些飘忽,远处侍立丫鬟的裙角都安静得纹丝不动,只闻得几声细碎的鸟鸣,越发衬得这方天地静得令人心头发紧。
“文修君府上这园子,真真是神仙地界。”
王夫人啜了口茶,微笑着开口,脂粉匀净的脸上努力堆砌着恰到好处的艳羡。
“不像我们府里,老祖宗年岁大了,就爱个清静,花草都稀疏了。”
“瞧着这玉楼春开得这般好,想必是王大人吉人天相,府上养人。”
文修君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应了这奉承。
在文修君眼中,宁荣二府也不过是破落户,若非是看在送来的丰厚礼物份上,文修君连搭理王夫人都懒得搭理。
王夫人觑着她脸色,放下茶盏,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说到王大人,我今日来,也是心里实在担心。”
“听说王大人在幽州那边……身子竟不大爽利了。”
“说是递了折子告病,要回京将养。”
“这……这真是突如其来,可把老太太和我们急坏了。”
“北疆苦寒,王大人是朝廷重臣,为国操劳,可万不能因此伤了根基啊。”
“不知王大人现下如何了,病症可要紧?”
文修君拨弄簪子的手猛地一顿。
那朵精致的珐琅牡丹“叮”一声脆响,落在冰凉的桌面上,滴溜溜打着转。
刚才还慵懒闲适的气息瞬间冻结。
她缓缓抬起了眼,目光像淬了冰的针,直直刺向王夫人,方才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敷衍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难以置信的锐利审视。
“你从哪里听来的?”
文修君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但字字如同寒铁相撞,刮过亭子里的暖风。
“王淳……告病辞官?回京休养?”
王夫人被她看得心头一跳,手里的帕子不自觉地攥紧了。
文修君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设想过文修君会悲伤、会忧虑,或者强作镇定,却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惊怒交加。
王夫人连忙挤出一个更担忧、更惶恐的表情。
“是……是我们家那口子昨日下朝回来说的。”
“吏部的文书好像都发出去了……文修君竟……竟半点不知情么?王大人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