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门口的梧桐树下积了层落叶,踩上去沙沙响。迪卡拉底抱着个旧藤筐走进来,筐里装着些小锄头、木铲子,还有个巴掌大的陶土花盆。“今天咱们聊个主张‘让孩子像野草一样长’的人,”他把藤筐放在地上,陶土盆磕出闷闷的声,“卢梭——这人在《爱弥儿》里说,教育别瞎掺和,让孩子顺着天性长,比啥都强。”
马克正对着作业本上的红叉叹气,闻言抬起头:“不掺和?那老师不讲课,家长不督促,咱们不就成野孩子了?我妈说‘玉不琢不成器’,不打磨咋行?”
“琢也得看咋琢。”苏拉从藤筐里拿起木铲子,在手心敲了敲,“我爷爷种葡萄,从来不使劲剪枝,说‘该长的自然会长,强掰反而结不出甜果’。卢梭说的‘自然教育’,大概就像我爷爷种葡萄吧?”
迪卡拉底把陶土盆摆在窗台上,往里面填了些松针土:“卢梭见过太多被‘琢坏’的孩子。有的三岁被逼着背诗,五岁被捆在琴凳上,本来爱跑爱笑的,硬生生憋成了小老头。他说孩子就像这盆里的种子,你得让它先扎根、发芽,再慢慢修枝,不能刚冒个尖就恨不得它开花结果。”
马克忽然想起邻居家的小男孩,才六岁就被送去学奥数,每次见他都耷拉着脑袋,不像以前总追着蝴蝶跑了。“可现在不学,以后跟不上咋办?就像种地,人家都施肥浇水,你啥也不管,苗不就长得比别人矮?”
“卢梭没说不浇水,是说别瞎浇水。”迪卡拉底从兜里掏出粒向日葵种子,放在手心里,“他说‘大自然希望儿童在成人以前就要像儿童的样子’。就像这颗种子,春天该发芽就发芽,夏天该长叶就长叶,你不能逼着它冬天就开花。他见过个孩子,天生爱画画,家长非逼他学钢琴,结果画也画不好,琴也弹得糟,两头耽误。”
苏拉用木铲子在盆里扒拉了个小坑,把向日葵种子埋进去:“我表妹就爱捡石头,家里堆了半箱子,姑姑总骂她‘瞎折腾’,可她能说出每块石头的花纹。按卢梭说的,这算不算‘天性’?”
“太算了。”迪卡拉底往盆里浇了点水,水珠在土面上滚成小水球,“卢梭说教育该做‘消极的事’——别挡着孩子的道,别硬塞给他们不想要的。就像走路,你得让孩子自己迈步子,顶多在他要摔跤时扶一把,不能抱着他走,不然他永远学不会。村里的老木匠带徒弟,头三年就只让看、让摸,不让上手做,说是‘让手先有感觉’,这跟卢梭的意思差不多。”
马克摸了摸作业本上的红叉,那是道没做出来的应用题:“可考试不看‘天性’啊,考不好就得挨说。就像种麦子,不管你长得多精神,打不出粮食就不算好庄稼。”
“这就是卢梭头疼的地方。”迪卡拉底把陶土盆往阳光里挪了挪,“他说现代教育总把孩子当‘未来的大人’养,忘了他们现在就是‘孩子’。就像你吃果子,总得等它熟了再摘,硬摘青的,又酸又涩。他不是反对学习,是反对‘为了以后,毁了现在’。你现在爱打球、爱爬树,这些看似‘没用’的事,说不定比背公式更能让你长成结实的人。”
苏拉忽然笑了,指着窗外的麻雀:“你看它们,老鸟也不教咋飞,就带它们在树上蹦,蹦着蹦着自己就会了。要是老鸟天天把小鸟关在窝里讲‘飞行理论’,估计它们一辈子也飞不起来。”
“这比方准。”迪卡拉底拿起小锄头,轻轻扒了扒盆边的土,“卢梭说‘大自然有它自己的时间表’。就像桃树,三年结果和五年结果,不耽误它结出甜桃。人也一样,有的孩子开窍早,有的开窍晚,硬按一个节奏催,就像把桃树的枝子往歪了拧,看着结了果,树也毁了。”
马克忽然在作业本背面画了个打篮球的小人,旁边写着:“明天课间去打球,说不定脑子能转快点。”
秋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从窗前飘过。苏拉把木铲子放回藤筐:“我奶奶总说‘庄稼活,不用急,时候到了自然成’。以前觉得是老话,现在听着,倒像卢梭的徒弟说的。”
迪卡拉底望着窗台上的陶土盆,土面已经吸饱了水,平平展展的。“其实啊,教育就像种向日葵,你得知道它喜阳、耐旱,给它合适的土,剩下的就等着。至于它长得直不直、高不高,自有它的道理——毕竟,每棵向日葵都有自己的朝向。”
阳光把陶土盆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小小的惊叹号。马克和苏拉都没说话,好像能听见土里的种子正在悄悄吸着水,攒着劲儿,准备哪天突然冒个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