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东明不在管魏大勇,再次聚焦于冰冷的图纸和数据。
地上的草图虽然清晰,但要变成真正能打响的炮,还有无数难关。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泥地上勾勒出的炮管剖面图,将周师傅叫来,而后说道:“周师傅,您看这里,膛线缠度我初步定为20倍径,右旋。
这对加工精度要求极高,尤其是阳线和阴线的过渡,必须平滑,不能有丝毫顿挫,否则不仅影响精度,更可能炸膛。”
周师傅凑近了,眯着眼仔细看,手指虚划着:“20倍径……嗯,缠度适中。右旋也对,顺劲儿。
难点就在这过渡上,老伙计的刀头磨损情况不乐观,下刀深浅全靠手感,万一抖一下……”他摇摇头,脸上皱纹更深了。
“所以得试,一遍遍试。”
方东明语气坚决,“先用软点的钢料做实验,调教机器,摸索手感。成功了,再上好钢。时间紧迫,但不能省这一步。”
他又指向炮弹部分:“弹体铸造交给老吴他们,问题不大。引信我亲自来,就用延期药盘和击针结构,参考手榴弹的,但更小巧精密。
最难的是弹尾翼片,既要保证飞行稳定,又要能承受发射冲击。
没有冲床,铸造出来的毛坯得靠钳工一点点锉、磨、修,保证六片翼片完全对称,角度一致。
这是个水磨工夫,需要耐心,更需要好眼力和巧手。”
一个一直默默旁听的年轻钳工忽然开口:“厂长,俺……俺以前跟师傅修钟表,眼神还行,手也稳,能让俺试试吗?”
方东明看向他,记得他叫小郑,是跟机器一起过来的工人之一,技术可是相当不错的!
他点点头:“好!小郑,你牵头,再找几个手巧的,成立个翼片修磨小组。周师傅,您给把把关。”
安排妥当,方东明立刻起身,对魏大勇喊道:“和尚!别愣着,跟我去材料库!”
“哎!”魏大勇响亮地应了一声,丢下钢轨,像一尊铁塔般跟上。
所谓的材料库,不过是另一个稍大的洞窟,里面堆放着沿途搜集和总部特批的各种金属材料,杂乱无章。
方东明借着汽灯光,仔细翻找,手指划过冰冷的钢轨、铁板、甚至一些拆下来的旧机器零件。
“这根!还有那根!”他指着几根看起来材质稍好的旧钢轨,“和尚,搬出去,给周师傅他们做试机料!”
魏大勇二话不说,扛起一根近百斤的钢轨就走,脚步稳健。
方东明则继续翻找,寻找适合做弹簧的钢丝和做击针的坚硬钢材。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牵动了肩头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刺痛,他却浑然不觉。
接下来的几天,黄崖洞兵工厂的这几个核心窑洞仿佛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狂热世界。
柴油机日夜轰鸣,带动着机床旋转。锉刀摩擦金属的刺耳声、锤头敲击的叮当声、技术人员的争论声几乎从未停歇。
方东明几乎住在了车间。他眼睛布满血丝,嘴边起了燎泡,肩头的伤因为过度劳累有些发炎,也只是让卫生员简单处理一下又扎了回来。
他穿梭在几个关键工位之间,时而趴在铣床边看周师傅他们小心翼翼地切削第一根实验炮管的内膛,时而蹲在钳工台前看小郑他们用最原始的工具和惊人的耐心打磨那小小的弹尾翼片。
有时又窝在角落的油灯下,绘制引信的分解图,计算着药盘燃烧时间和击针簧的力度。
然而,失败总比成功来得更快。
第一次试镗的炮管,因为铣床震动,内壁出现了一道难以察觉的螺旋状浅痕,废了。
第一批铸造的弹体,因为砂型中有气泡,表面出现蜂窝状孔洞,废了。
手工磨制的翼片,看似一模一样,一上简易天平,重量差了好几克,飞出去肯定飘,废了。
引信的第一次模拟试验,击针力度不够,没能戳爆底火,哑了。
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宝贵的材料和时间的浪费,也像一块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窑洞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失败的阴影笼罩着所有人。
就连魏大勇都感觉到了,他看着方东明愈发消瘦的脸颊和紧锁的眉头,急得团团转,却又帮不上忙,只能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