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多田的命令被下达下去,天空中的小鬼子侦察机刚刚脱离不久,更大的阴影便伴随着更加刺耳的引擎轰鸣声压了下来。
这次来的不再是小心翼翼的侦察机,而是挂满了炸弹和满载机枪弹药的战斗轰炸机群。
它们如同盘旋的秃鹫,带着死亡的傲慢,一次次地俯冲下来。
然而,它们的攻击目标并非那些缓慢移动的、装载着沉重机器的骡马大车。
炸弹和机枪子弹,如同冰雹般精准地砸向护卫在运输队两侧的八路军战士,砸向那些奋力推拉车辆的民工队伍,砸向一切活动的、穿着灰色军装的人影!
“隐蔽!散开!防空火力打掉它!”各级指挥员的吼声在爆炸声中显得微弱而急促。
轰!轰!哒哒哒哒——!
爆炸的气浪将泥土和碎石掀上半天高,灼热的弹片肆意横飞。机枪子弹扫过地面,犁出一道道死亡的沟壑。
战士们迅速扑倒,或利用地形,或依托大车和骡马尸体进行隐蔽。但队伍太密集,目标太大。
每一次俯冲扫射,每一次投弹,几乎都伴随着惨烈的伤亡。
一个战士正奋力扛着木杠,试图将陷入泥坑的大车推出去,下一秒就被俯冲的零战机枪打得血肉模糊。
一队民工弯腰拉着绳索,一颗小炸弹在身边炸开,顿时倒下一片。
负责防空的重机枪阵地更是敌机重点照顾对象,往往刚开火暴露位置,立刻招致数架敌机的集火攻击,连人带枪被炸成碎片。
“狗日的小鬼子!有本事冲老子来!炸机器啊!炸啊!”有连长看着身边瞬间倒下的半个班的战士,眼睛血红,对着天空疯狂地嘶吼,却无济于事。
日机的战术意图冷酷而明确:它们不急于摧毁那些笨重的、难以移动的机器——那是帝国需要的资源。
它们要做的,是最大限度地杀伤八路军的有生力量,摧毁这支运输队的护卫能力和运输能力。
让他们即使拥有机器,也无人无力运送,最终只能被迫放弃,或者沦为待宰的羔羊,被后面紧追而来的地面部队轻松吃掉。
损失在以惊人的速度增加。
行军速度被彻底拖慢,几乎陷入停滞。
每一次空袭,队伍都必须分散隐蔽,敌机走后,又要花费大量时间重新收拢队伍,抢救伤员,拖拽车辆。
道路两旁,倒毙的骡马和牺牲的战士、民工的遗体越来越多。鲜血浸透了泥土,染红了那些冰冷的机器金属外壳。
悲观和绝望的情绪开始像瘟疫一样在疲惫不堪的队伍中蔓延。
“这样下去不行啊……还没走到根据地,人就快打光了……”
“机器太重了……根本走不快,就是活靶子……”
“天上的鬼子眼睛太毒了,躲都没地方躲……”
就连一些基层指挥员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看着战士们不断减员,看着队伍举步维艰,而敌人的空中打击仿佛永无止境,一种无力感攫住了每个人。
“旅长!这样不是办法!”
一个满脸硝烟、胳膊上缠着渗血绷带的营长冲到临时指挥位置,声音嘶哑地对负责中路指挥的王旅长吼道,“弟兄们伤亡太大了!
鬼子的飞机根本甩不掉!再这么硬顶着走,咱们这些人,还有这些老乡,都得交代在路上!这些机器……怕是保不住了!”
王旅长脸色铁青,嘴唇紧抿。他何尝不知道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每一声爆炸,都像炸在他的心上。这些战士,都是宝贵的种子啊!
他抬头望向天空,又一波敌机正在远处盘旋,调整方向,准备下一次死亡俯冲。
地面的防空火力已经稀疏了很多——能用的机枪点几乎被炸了个遍。
难道……真的守不住了吗?付出了夺取晋阳的巨大牺牲,付出了机场阻击的代价,好不容易才抢出来的这些家当,难道最终还是要毁于一旦,还要赔上这么多战士的性命?
一股巨大的沉重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
另一边,黄崖洞兵工厂所在的隐蔽山谷,晨雾早已散尽。
机场上,十二架九七重爆沉默地排列着,地勤人员正紧张地进行检修和加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