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深处,天色刚蒙蒙亮,山间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如同轻纱般缠绕着峰峦。
黄崖洞兵工厂所在的隐蔽山谷,却早已苏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期待。
副总指挥和副总参谋长带着一身露水,快步赶到机场边缘。
副总指挥手里还提着一个用草绳捆着的旧陶罐,里面晃荡着大半罐清澈的液体——那是他特意带来的汾酒。
他记得清楚,以前奖励方东明,这小子总把好酒藏着掖着,说是要留到最值得庆祝的时刻。
今天,他希望就是那个时刻。一来,是犒劳这立下泼天功劳的悍将;二来,他心底那丝难以言说的焦虑,也需要一点东西来压一压。
方东明不能出事,不仅仅是因为个人感情,更因为现实到了极点的考量:
晋阳那边还有无数“硬骨头”要靠地面运输队啃回来,一路上面对鬼子的围追堵截,天上若是没有这几架拼凑来的飞机关键时刻豁出命去掩护,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
而这天上,除了方东明,无人能顶。他们只有这十二架来历蹊跷、却一次次创造奇迹的飞机。
刘明远和赵刚早已等候在此,脸上都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和无法掩饰的紧张。看到两位老总亲自赶来,他们立刻迎了上去。
“老总,你们怎么……”
刘明远话未问完,副总指挥便摆了摆手,目光投向依旧寂静的天空:“心里不踏实,过来等着。有动静没有?”
“还没有。”赵刚摇头,声音有些干涩,“按时间算,应该快了……”
他的话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尾音还未落下,极远处,仿佛从天边之外,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嗡嗡声。
所有人的精神猛地一振,不约而同地侧耳倾听,目光死死盯向东南方的天际线。
声音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清晰,沉重而富有节奏,是大型发动机的轰鸣!绝非日军战斗机那种尖锐的嘶鸣!
“来了!是他们!”刘明远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副总参谋长紧抿的嘴唇松弛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
副总指挥没说话,但提着酒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神亮得吓人。
渐渐地,几个黑点穿透稀薄的晨雾,出现在视野里,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正是那熟悉的九七重爆轮廓!一架,两架,三架……整整十二架!
它们排列着不算特别整齐但依旧保持着基本队形,带着一种风尘仆仆的沉重感,向着山谷机场降低高度。
机身上或许还沾染着夜航的露水,在初升的朝阳下反射着微光。
“快!引导降落!地面人员准备!”赵刚立刻转身,对着跑道两侧待命的地勤人员大喊。
机场立刻忙碌起来。人们挥舞着旗帜,用一切可用的方式为归来的雄鹰指引方向。
两位老总站在原地,没有上前添乱,只是静静地、目光紧紧追随着每一架飞机的动作。
看着它们依次对准跑道,看着轮胎接触地面时腾起的淡淡烟尘,听着那令人心安的巨大轰鸣转为减速时的低沉咆哮。
每一架飞机的平稳落地,都让在场所有人悬着的心往下落一分。
当最后一架飞机也安稳地停在跑道上,发动机陆续熄火,巨大的螺旋桨缓缓停止转动时,整个机场先是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低低的欢呼声和如释重负的喘息声。
成功了!
领头机的舱盖被推开,方东明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舷梯上。
他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一些,带着明显的疲惫,但依旧稳健地爬了下来。
他摘掉皮质飞行帽,头发已被汗水浸透,脸上带着油污和深深的倦容,但那双眼睛,在看到迎上来的人时,依旧亮着光。
刘明远和赵刚已经带人冲了过去,指挥着战士们和工人们:“快!先扶老师傅们下来!小心点!”
“卸货组!按顺序来!轻拿轻放!”
一时间,机场上人声鼎沸,却忙而不乱。
老师们被小心翼翼地搀扶下飞机,许多人脚踩实地时,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和终于安全的恍惚。
精密设备和图纸箱被迅速而谨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