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晋阳机场却灯火通明。
方东明在墙角沉沉睡去,鼾声粗重,仿佛要将积累的疲惫一次排空。一件黑色的皮衣盖在他身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然而,机场的忙碌并未因他的沉睡而有片刻停歇,反而像是卸下了一层顾忌,更加高效地运转起来。
陈旅长站在跑道旁,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如电,扫视着整个场面。
他没有高声呼喊,只是偶尔对身边的通讯员低声下达几个简洁的指令,或是用手势指挥着涌动的队伍。一切井然有序。
火把和马灯的光芒摇曳,映照出川流不息的人影。
战士们,还有动员起来的工人们,组成了一道道人力传送带。
他们喊着低沉的号子,肩膀扛着,木杠抬着,将一台台从兵工厂拆卸下来的机器,从城内艰难地运抵机场。
这些机器大多被分解开来,用油布和草绳仔细包裹捆扎,但依旧能看出它们精密的轮廓和沉重的分量。
机床的基座、镗床的导轨、冲压机的部件……它们沉默地躺在简易担架或板车上,被小心翼翼却又无比迅速地搬运着。
“这边!轻放!注意脚下坑!”
“三连跟上!替换二连的人!快!”
压低的声音在夜色中传递,汗水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和尘土飞扬的地面上。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的声响,与沉重的呼吸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紧张而磅礴的运输图景。
李云龙撸着袖子,亲自上手和战士们一起扛着一根粗大的木杠,嘴里低声骂骂咧咧,却是在催促自己加快脚步。他脸上蹭满了油污,却毫不在意。
这时,机场边缘又传来一阵动静。两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蹄声在喧嚣中依旧清晰。
马背上跳下两个人,正是接到消息后匆匆赶来的120师师长和王旅长。
他们风尘仆仆,脸上带着连日指挥阻击战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陈旅长!”120师师长大步走来,声音洪亮,带着难掩的兴奋,“方东明呢?”
王旅长则更细致地扫视着正在搬运的机器,快步走到陈旅长身边:“老陈,情况怎么样?还能运走多少?”
陈旅长和他们简单握了下手,指了指方东明睡觉的位置,随后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你们来得正好。东明累垮了,刚睡下。
现在优先挑的是精密的小型设备和急需的备件。大型的床子,暂时还动不了,也没法上天。”
三位高级指挥员很自然地走到稍僻静一点的地方,围着一个小火堆站定,火光跳跃,映着他们神色各异的脸。
“老总们的意见很明确,”
陈旅长继续道,声音压低了少许,“天上这条路,是奇兵,也是险棋,用一次少一次。
鬼子不是木头,很快就能反应过来。我们必须在这条路被堵死之前,把最精华的东西送走。”
120师师长点头,指着那些被搬运的机器:“这些铁疙瘩是宝贝,但依我看,还有更宝贝的。”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晋阳兵工厂里那些老工人老师傅!没了机器,咱们想办法还能再搞,可没了这些能造、能修、能带徒弟的人,有机器也是一堆废铁!”
“我同意。”王旅长接话,他性格更为沉稳,“工人的转移必须立刻提上日程。但怎么走,是个问题。
天上快,但风险也大,一次装不了几个人。地上稳妥些,能带走大批人,但路途遥远,要穿越鬼子好几道封锁线,变数太大。”他眉头紧锁,显然在权衡利弊。
120师师长倾向性地挥了下手:“要我说,就让老师傅们跟地面部队走!集中力量保护,多派几个团接力护送!
天上那玩意儿,飞起来心里都没底,让宝贝老师们上去,太悬乎!”
“地上就安全吗?”陈旅长忽然反问,声音不高,却让争论的两人瞬间安静下来。火光照着他冷静的侧脸。
“老哥几个,”陈旅长的目光扫过120师师长和王旅长,“我们为什么现在能站在这里,商量着用飞机运机器、运人?”
他不需要两人回答,自问自答,语气沉静却极具力量:“是因为我们打了鬼子一个措手不及,打了一个他们根本想不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