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冰冷的铝制蒙皮。
他的目光一次次投向跑道尽头那条通往指挥部的电话线,焦躁如同无形的火苗在眼底跳动。
“总部命令……坐标……”他低声自语,声音干涩。
没有电台,这四枚炸弹的落点必须在起飞前就刻进脑子里。误差,就是失败。
“他娘的,急死老子了!”李云龙的大嗓门炸雷般响起,打破了压抑的宁静。
他像头困兽似的在方东明身边来回踱步,崭新的灰布军装也掩不住那股子憋屈的戾气。
“整个晋地打得热火朝天,就老子新一团窝在黄崖洞看仓库!憋出鸟来了!”
他猛地停在方东明面前,眼珠子瞪得溜圆:“东明,说好了!老子跟你上去!那几挺机枪,交给我!保证打得小鬼子哭爹喊娘!”他拍着胸脯,唾沫星子差点溅到方东明脸上。
方东明眉头拧成了疙瘩。李云龙死缠烂打好久了,非要上飞机“打机枪”。
九七式重爆确实有机头、机背(双管)和后下方三处机枪位,但这不是闹着玩的!
“老团长,这…”方东明试图讲道理,“高空飞行,颠簸剧烈,不是地面作战……”
“少废话!”
李云龙直接打断,梗着脖子,“老子当年在鄂豫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打枪?老子闭着眼睛都比那些生瓜蛋子强!你就说行不行吧?总部的命令下来,老子立马登机!”
他那架势,仿佛方东明不答应,他就要当场抢飞机。
旁边的刘明远赶紧打圆场:“老李,别急,别急!等命令,等命令!一切看总部指示。”
他同样心急如焚,目光在飞机和电话线之间焦灼地切换。每一分每一秒,太原城下的战友都在流血,头顶的日机在肆虐。
这四枚炸弹,是撕开鬼子空中优势的唯一希望。
方东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目光再次投向那四枚沉甸甸的炸弹。
100公斤,一枚就是100公斤的毁灭力量。但只有四枚。目标必须精确,一击必须致命。
他不再理会身边喋喋不休的李云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可能的坐标:司令部?军火库?集结地?每一个选项都牵动着整个战局。他需要总部的情报,需要那个决定性的坐标。
跑道寂静,只有晨风吹过伪装网的沙沙声。
钢铁巨鸟沉默地等待着,机翼下悬挂的死神,也等待着一声令下,扑向燃烧的太原城。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秒一秒地爬行。
正午的日头悬在硝烟弥漫的太原城上空,光线被烟尘滤得浑浊惨淡。
时针,艰难地指向了十二点。
染坊据点深处,潮湿的地窖里弥漫着尘土、汗水和劣质烟草的混合气味。
门轴发出细微的呻吟,一道狭窄的光线刺破黑暗,随即被两个迅捷的身影堵住。
李二娃和老烟几乎是滚进来的,紧随其后的是城南小组的两个队员,个个灰头土脸,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
没有寒暄,只有沉重的喘息和相互确认的眼神。无需言语,空气中弥漫着同样的疲惫与急切。
“柳条巷,靠南第二栋!围墙加高,后院狗洞堵死,双岗!绝对是核心!”
李二娃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他飞快地用炭笔在一块破布上画出草图,标记出火力点和警卫位置。
“城南军火库,西侧入口,守卫换班间隙十分钟!内院有重兵,但库房主体结构旧,砖木混合,靠西!”
城南组的瘦高个压低声音补充,同样画着简图。
地窖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粗布的沙沙声和压抑的呼吸。
负责电台的通讯兵小吴,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此刻眼神锐利如鹰。
他接过两张布满汗渍和泥土的草图,手指在上面快速点划,对比着脑中早已熟记的太原城区网格坐标图。
“柳条巷…靠南第二栋…是这里!”小吴的手指重重戳在一个坐标点上。他抬头看向李二娃,李二娃用力点头。
“军火库,西侧…对上了!西墙薄弱点…”他又看向城南组的队员,得到同样肯定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