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崖洞兵工厂深处,空气灼热,铁腥味刺鼻。
巨大的熔炉喷吐着暗红色的光,将整个锻造车间映照得如同地狱入口。
五根粗壮得令人心悸的炮管,正静静地躺在特制的支架上,炮口幽深,炮身泛着新淬火的、尚未完全冷却的幽蓝光泽。
它们比之前试制的那门更粗更长,线条也更显狰狞。
方东明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与油污混在一起,在炉火映照下闪闪发亮。
他最后用力拧紧一根粗大的连接螺栓,沉重的扳手在他手中发出沉闷的咬合声。
他直起腰,长长地、带着金属回音地吐出一口浊气,胸膛剧烈起伏。
旁边,张工程师正小心翼翼地用卡尺反复测量着炮膛内径,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刻度,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祈祷。
“成了。”方东明的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铁块砸在铁砧上,在嘈杂的车间里异常清晰。
张工程师猛地抬起头,布满油灰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声音都在发颤:
“成了!方厂长!真成了!二型雷霆炮!五门!膛压稳定,壁厚均匀!按计算,射程绝对能压到两公里!”
他激动地拍着冰冷的炮身,发出沉闷的回响,“这威力……顶得上鬼子150毫米的重炮了!”
角落里,堆放着整整齐齐一百枚新铸的炮弹。
黄澄澄的弹体在炉火映照下如同沉睡的凶兽,等待被唤醒。
兵工厂厂长刘明远闻讯赶来,看着眼前这五尊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钢铁巨兽,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我的老天爷……东明,你……你这是把鬼子的棺材板都铸成炮了!”
方东明没接话,扯过搭在支架上的破毛巾,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油污。
他抓起一件磨得发亮的旧军装披上,眼神锐利如刀锋扫过这五门雷霆二型巨炮。
“和尚!”方东明吼了一声,声音在车间里回荡。
魏大勇像一尊铁塔般从弥漫的蒸汽和烟尘中挤了过来:“厂长!”
“去!跑步前进!把独立团孔捷孔团长给我叫来!立刻!马上!”方东明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魏大勇连原因都没问,转身就冲出了火光熊熊的锻造车间,沉重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通往沟口的甬道里。
……
孔捷几乎是跟着魏大勇一路小跑回来的,他帽子歪着,脸上还带着前沿阵地沾染的硝烟,一进这灼热轰鸣的锻造车间,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钉在了原地。
五门!整整五门!那粗壮狰狞的炮管,那厚重坚实的炮架,那冰冷幽深的炮口!
它们沉默地蹲踞在那里,散发出的压迫感比炉火更灼人。
孔捷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着,好半天没发出声音。
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手指在离冰冷的炮身还有几寸的地方停住了。
“老方……方厂长……这……这是……”
孔捷的声音干涩发紧,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李家坡,想起了那门初代雷霆炮怒吼时地动山摇、血肉横飞的景象。
“雷霆二型。”
方东明走到一门炮旁边,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还带着余温的炮身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射程两公里。威力,顶鬼子150重炮。”他的介绍简短得像给枪上膛。
“五门?!”
孔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破音,“一百发炮弹?!”
他猛地看向方东明,眼睛里的光比炉火还亮。
“嗯。”
方东明点点头,目光越过孔捷,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山岩,投向了远方炮火连天的战场。“孔团长,跟你借个营。”
孔捷一愣:“借营?”
“对。”
方东明的视线转回孔捷脸上,眼神冰冷而锐利,像淬了火的刀尖。“你独立团,抽一个最硬、最能扛的营。
人,给我用命护着这五门炮,还有这一百发‘铁西瓜’,安全送到新一团李云龙的前沿阵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