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冢一男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封绝密回电，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薄薄的电报纸在他掌心簌簌发抖。
油灯昏黄的光线跳跃在他脸上，映得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着两点近乎癫狂的火苗。
“……关东军驻蒙军独立混成第二旅团…即刻启程…归入第一军作战序列…另配属战车中队一…重炮兵大队一…务必彻底摧毁……”
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一股滚烫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颅。
成了！
他猛地挺直佝偻的脊背，像一柄淬火回炉、骤然绷直的武士刀，那股被李家坡挫败、被八路钢铁洪流压抑的戾气，此刻找到了最凶悍的出口。
“南田！”声音嘶哑，却带着金属刮擦般的穿透力。
“嗨依！”南田秀吉猛地踏前一步，腰弯得更低。
筱冢一男布满血丝的眼球缓缓扫过作战室里每一个噤若寒蝉的参谋军官，最后钉在南田脸上，一字一顿，如同淬火的弹丸：
“命令！”
整个作战室的气压骤降。
“一、独立混成第二旅团抵晋后，所有部队番号、装备标识，立即更换为第一军所属！
所有官兵，严禁提及‘关东军’三字！泄密者，军法从事！”
“嗨依！”南田迅速记录，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锐响。
这是遮天蔽日，混淆视听。
“二、命令第27师团，即日起，沿正太线西段，对八路军控制区发动大规模‘扫荡’作战！
炮火要猛！声势要大！做出全力打通正太路、报复破袭的姿态！务必将八路之目光，牢牢吸在正太线！”
他枯瘦的手指重重敲在沙盘正太线的模型上。
这是明修栈道，声东击西。
“三、命令情报机关，全力散布流言：皇军主力将集结于晋南，目标直指中条山国军残部！
所有侦听、破译力量，向晋南方向倾斜！”
参谋们心头凛然，这是以虚掩实，将八路军的耳朵引向错误的方向。
“四、独立混成第二旅团主力，”
筱冢的目光转向沙盘上那代表太行山脉的连绵褶皱，手指精准地戳向一个不起眼的隘口标记。
“走这里！黑风峪！昼伏夜出，无线电静默！所有骡马蹄裹厚布！重装备拆解，由工兵携行！
七日内，必须秘密抵达狼牙山东麓之野狼沟待机！”
他的指尖在“野狼沟”上狠狠一按，仿佛要将那名字按进地图深处。
野狼沟，距离黄崖洞核心区，直线距离不足三十里，却是层峦叠嶂中最隐秘的一条缝隙。
这是致命一击的刀锋，藏于无形。
“五、命令航空兵，”
筱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尖啸，“自今日起，加强对太行山腹地，特别是黄崖洞周边空域的‘例行’侦察！
但，侦察机飞行高度不得低于三千米！严禁低空盘旋！不得投弹！不得扫射！只拍照！”
参谋们面面相觑。只拍照？不攻击？这岂不是打草惊蛇？
筱冢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我要让八路知道，皇军的眼睛在盯着黄崖洞！
让他们紧张，让他们把兵力和注意力，都死死钉在头顶这片天上！让他们日夜提防空袭！”
他猛地攥紧拳头，“地面，才是真正的屠场！”
这是疑兵之计，以虚张声势的空中威胁，掩盖真正的地面杀机。
“六、山本君！”筱冢的目光转向角落里一个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军官。
阴影动了。
山本一木向前跨出一步，动作干脆得像出鞘的刀。
他身后半步，一个金发碧眼、面容冷硬的日耳曼人——教官汉斯，如同磐石般静立。
“将军！”山本一木的声音低沉沙哑，毫无波澜。
筱冢一男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沙盘上那片刺眼的红土——黄崖洞。
“你的价值，就在此刻！”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方东明！黄崖洞！我要里面最精确的防御部署图！
我要知道他们造炮的进度！还有那个方东明！他的脑袋，必须摆在总攻发起的那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