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与朱标回到锦衣卫衙署时,日头已近中天。
署内气氛凝重,往来吏卒皆步履匆匆,面色肃然,那两口黑漆木箱被严密看守着送入地下库房。
苏白并未急于去查看那些缴获的证物,而是径直走向诏狱方向。
朱标紧随其后,年轻的脸上混杂着愤怒与疲惫。
诏狱深处,最深处的刑房里,那名被指认有军伍痕迹的俘虏被粗重的铁链锁在刑架上,衣衫褴褛,身上已多了数道皮开肉绽的鞭痕。
但他依旧紧咬着牙关。
沈炼站在一旁,手里拎着蘸了盐水的皮鞭。
见苏白进来,他放下鞭子,摇了摇头,低声道。
“大人,这厮嘴硬得很!只承认自己是收了钱办事,对方蒙面,不知来历。”
“至于身份、隶属,一概不认。”
苏白没有说话,缓步走到那汉子面前。
“虎口、食指内侧茧厚而硬,是长期操弓弩所致。”
苏白的声音在阴森的刑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臂肌肉线条分明,发力方式非民间把式,是军中惯用的搏杀技巧。”
“你靴底的泥,虽经擦拭,仍能辨出含有西山马场特有的红土。”
“你是……京营的人?神机营?还是三千营?”
那汉子瞳孔猛地一缩,虽然瞬间恢复如常,但没能逃过苏白的眼睛。
苏白并不逼问,转而看向他肩膀一处旧伤疤,形状奇特,是被某种特殊兵器所伤。
“这伤……是五年前征讨麓川叛军时,被他们的吹箭所伤吧?”
“当时中此箭者,多隶属前锋斥候营,你能活下来,是条汉子。”
俘虏紧咬的牙关微微松动。
苏白叹了口气,语气中竟带惋惜。
“为国征战,负伤流血,本是英雄,如今却为何要自甘堕落,与通敌卖国之辈同流合污,行此不赦之事?”
“你家中老母,若知你今日所为,该当如何心痛?”
提到老母二字,那汉子猛地抬起头,眼中出现了痛苦之色。
苏白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松动,声音陡然转厉。
“王景宏已死!你以为你还能为谁守密?你背后的主子,此刻只怕正想着如何将你们这些知情人尽数灭口,以绝后患!”
“你死了,你那年迈的老母,谁人来奉养?你那些一同被俘的兄弟,他们的家小,又当如何?!”
“不……不会的……”
汉子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带着恐惧。
“不会?”
苏白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那封从码头箱子中找到的信,将其在汉子眼前晃了晃。
“这信,便是铁证!通敌叛国,诛连九族!”
“你现在开口,指认同谋,尚可戴罪立功,或能保全家人性命,若再冥顽不灵……”
他顿了顿。
“便等着锦衣卫,去你家中,请你的老母,来这诏狱与你作伴吧!”
最后一句,让汉子猛地挣扎起来,嘶声喊道。
“我说!我说!是……是郭将军!是郭英郭将军让我们来的!”
“郭英?”
一旁的朱标失声惊呼。
“永嘉侯郭英?中军都督府佥事,掌京营戎政的那个郭英?!”
沈炼也是脸色剧变。
郭英,开国功臣之后,侯爵之尊,执掌京营兵权,是真正的军中实权派人物。
其地位权势,远非王景宏一个吏部尚书可比。
那汉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刑架上,涕泪横流。
“是……是郭将军麾下的一个亲信校尉找的我们,说是有批紧要货物需从城西宅院转运至码头,交予特定船只。”
“事成之后,每人百两黄金,我们……我们不知那是通敌之物,只当是帮将军处理些私密勾当。”
苏白眼神冰冷。
果然,王景宏背后,真的牵扯出了军方巨头!
一个吏部尚书,一个京营大将,勾结瓦剌,他们想干什么?颠覆朝纲,还是……里应外合?
他不再看那崩溃的俘虏,对沈炼快速下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