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渐渐转密，敲打在工棚顶上的油毡布，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噗噗声。
铁匠工棚里，热浪与室外阴冷的潮气形成鲜明对比，空气里弥漫着铁腥、炭火和汗水的混合味道。
刘铁匠脸上的狂喜尚未褪去，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块质地均匀的簧片毛坯，手指因激动微微颤抖。
“快！快趁热打铁！按这个法子，再开一炉！”
他嗓音沙哑地冲着徒弟吼道，眼角余光却始终敬畏地瞟着门口那道即将离去的身影。
苏白却在这时停下了脚步，转身目光扫过工棚角落里堆积的那些从武库清出的锈蚀废铁。
“那些。”
他指了指那堆破烂。
“熔了之后，杂质太多。”
刘铁匠一愣，连忙点头。
“大人明鉴，这些旧铁确实……成色太杂，熔炼起来极难掌控，十炉能成一炉就算侥幸了。”
苏白走到那堆废料前，弯腰拾起一截锈迹斑斑、甚至带着些许腐朽木屑的断枪杆，在手里掂了掂。
“熔炼时，试着往里掺些石灰石粉。”
他语气依旧平淡。
“分量不必多，一炉铁水，抓两把进去。或许能吸走些杂质，让铁水更清亮些。”
“石……石灰石粉？”
刘铁匠再次愣住，嘴巴微张，今天听到的奇谈怪论比他半辈子听的都多。
石灰石粉那是建房子糊墙用的，怎么能往铁水里加？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可看着苏白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又想起方才那神奇的萤石粉，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喉咙里一声含糊的“哎……”。
“试试无妨。”
苏白将那段废铁扔回堆里，拍了拍手上的铁锈。
“成了，记下分量，不成，也不过是废了一炉铁水。”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了工棚。
李十七紧随其后，为他撑起一把油纸伞，隔绝了外面越来越密的雨丝。
刘铁匠呆立在原地，看着苏白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那块成功的簧片。
再看看那堆废铁，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最终他一跺脚，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冲徒弟喊道。
“听见没！去找石灰石！磨成粉！要细！”
……
穿过湿漉漉的庭院，苏白并未回返偏厅，而是转向了西侧廨房。
那里原本是堆放杂物的库房，此刻门口却站着两名便装锦衣卫，神色警惕。
见到苏白，两人无声地抱拳行礼，让开通路。
廨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霉味和刚刚擦拭后残留的水汽。
那些从武库清理出来的“稍具修复价值”的兵甲，此刻正杂乱却分门别类地堆放在铺了干草的地面上。
几个被临时找来的老皮匠和铜匠正蹲在地上，小心地清理着皮甲上的霉斑，或是尝试修复铁甲片之间锈死的链环和卡扣，动作缓慢而艰难。
见到苏白进来，几人慌忙要起身行礼。
“忙你们的。”
苏白摆摆手，目光在那些兵甲上快速扫过。
他走到一堆锈蚀尤其严重的铁札甲前，拿起一片甲叶，用手指抹去表面的浮锈，露出底下坑洼不平、甚至有些酥脆的质地。
“这些，还能修复吗？”
他问旁边一个手指粗糙、正费力拧着一根锈蚀铆钉的老铜匠。
老铜匠抬起头，脸上皱纹里嵌满了愁苦。
“回大人话……难，太难了。”
“锈得太深，铁性已坏，硬要修复，用力稍大就可能碎裂。”
“就算勉强修好，穿在身上，怕是也经不起几下劈砍……”
苏沉默地听着，将那片废甲叶扔回堆里，发出哐啷一声脆响。
他又走到另一堆主要是皮具和棉甲的物品前。
这些甲胄霉烂得更厉害，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手指一戳就是一个窟窿。
“这些呢？”
旁边一个老皮匠摇摇头，叹道。
“大人，皮子烂了芯，棉絮结了块，防不住刀箭，也扛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