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器幽蓝的光映着他蜡黄的脸,胡茬上还沾着半干的咖啡渍。他猛地吸了口气,胸腔里却像塞着团浸了水的棉絮,每一次起伏都带着钝痛。
办公室只剩下空调的嗡鸣,隔壁工位的键盘声不知何时停了。王林军挣扎着直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他扶着桌沿站稳,眼前的Excel表格突然开始旋转,数字像一群黑色的蚂蚁爬满屏幕。
\"就五分钟。\"他对自己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脚步虚浮地挪到茶水间旁的折叠床,深蓝色的防尘罩上落着层薄灰。他没力气扯掉罩子,径直躺了下去,金属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右臂压在身下硌得生疼,他却连换个姿势的力气都没有。窗外的天已经泛白,清洁工拖动垃圾桶的轱辘声由远及近。王林军的眼皮终于合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青黑的阴影,鼻腔里还残留着速溶咖啡和打印墨水混合的酸腐气味。
王木蹲下身时,父亲的胳膊轻轻搭在了他肩上。那只手以前总把他举过头顶,掌纹里嵌着修车时蹭的油污,如今却瘦得能看清青蓝的血管,指节微微蜷着,像片被风吹皱的枯叶。
“爸,慢点。”他环住父亲膝弯,腰腹发力将人带起。父亲比记忆里轻太多,肩胛骨硌着他的胸口,像揣了块棱角分明的石头。王木低头,看见父亲花白的头发垂下来,扫过他的脖颈,带着点洗发水的薄荷味——是上周他新买的,父亲以前总用肥皂洗,说那才够清爽。
客厅的灯是暖黄色的,照在父亲松弛的脸上。父亲闭着眼,呼吸有些沉,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王木放缓脚步,绕过茶几边那盆父亲养了十年的绿萝,叶子扫过父亲手背,他下意识地收紧了胳膊。
卧室的床单是母亲走前换的格子布,边角已经磨得起毛。王木将父亲轻轻放在床上,枕头陷下去一个浅窝。父亲的脚刚沾到床垫,忽然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落在王木汗湿的额头上,嘴角动了动:“小时候……你总让我抱你去看星星。”
王木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替父亲盖好薄被,掖了掖被角:“现在换我抱您了。”父亲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像朵晒干的菊花:“好……好小子。”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在父亲渐渐平稳的呼吸上。王木坐在床沿,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抱他时,自己总爱揪着那乌黑的头发晃悠。原来时间真的会让人互换位置,只是这一次,他愿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托住这份沉甸甸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