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为人还算公道,也曾私下表达过对日寇的不满。
老周的选择并非盲目。
他通过内线早已对王老西的近况进行了摸底:他的生意同样受到日军经济统制的挤压,日子不好过;他的小儿子在省城读书,思想倾向进步;更重要的是,他前段时间因为一批货被伪稽查队敲诈了一大笔钱,心中正憋着闷气。
老周没有直接进店,而是在对面的茶馆里坐了两个时辰,仔细观察着“德昌永”
的动静,确认没有异常眼线后,才在傍晚时分,趁着街上人流稀疏,像个老主顾一样溜达进了店铺。
店铺里光线昏暗,王老西正就着油灯拨拉算盘,眉头紧锁。
见到老周进来,他抬起眼皮,懒洋洋地问:“这位先生,要点什么?”
老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柜台上写了一个“山”
字。
王老西拨算盘的手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仔细打量了一下老周,压低声音:“山里来的?”
老周点点头,又写了一个“盐”
字。
王老西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紧张地看了看门口,快步走到门边将门板虚掩上,转回来声音压得极低:“老哥,你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买卖!
现在查得多严你知道吗?一颗盐粒子出城都比登天还难!”
老周不慌不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两根品相极好的野山参:“王掌柜,风险我们知道。
但利润,也足够丰厚。
我们不让你白干,按黑市价再加三成,用这个或者现大洋结算都行。
而且,路上的麻烦……或许我们可以帮你解决掉一些。”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王老西一眼。
王老西看着那两根价值不菲的山参,又想到那些如狼似虎的稽查队,眼神剧烈地挣扎着。
他需要钱,更需要出一口恶气,但他更怕死。
“怎么运?路上卡子那么多……”
他犹豫道。
“怎么运是你王掌柜的路子,我们不管。”
老周淡淡道,“我们只负责在城外接货,并支付报酬。
至于路上的障碍……比如,那个经常找你麻烦的稽查队刘队长,如果他突然‘失踪’了,或者调走了,你的路会不会好走点?”
王老西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周。
他这才明白,对方不仅仅是来做买卖的,更是有着强大背景和手段的。
他沉默了足足一袋烟的功夫,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最终,对利润的渴望、对日伪的怨恨、以及对方话语中隐含的威慑与承诺,压倒了他的恐惧。
他一咬牙,猛地一拍大腿:“好!
这买卖,我老王做了!
不过数量一次不能太多,得慢慢来,而且……得先付三成定金!”
“成交。”
老周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细节我们再商量。
以后如何联系,会有人告诉你。
王掌柜,你是聪明人,和我们合作,亏待不了你。
但若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眼中的寒光让王老西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不敢不敢!
诚信经营,老字号了!”
王老西连忙保证。
两条线,都已悄然出。
一条是充满刀光剑影的武装突破,一条是暗藏机锋的商业博弈。
它们如同根据地伸出的两条触角,艰难地探向被敌人铁桶般封锁的外部世界,试图为干涸的土地,汲取那维系生命的白色结晶。
夜色渐深,孙猛的小队如同幽灵般消失在黑风峪的密林中。
而老周也趁着夜色,悄然返回根据地。
他们都知道,行动才刚刚开始,最艰难、最危险的部分,还在后面。
根据地的希望,就寄托在这两条充满未知的险途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