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虽苦,却也无形中助了皇帝一臂之力。
饥荒蔓延之际,百姓连树皮草根都争相抢食,此时推行新作物,阻力反而极小。
谁能带来活命的粮食,谁便是百姓心中的救星。
若有人胆敢阻拦此事,不等朝廷出面,愤怒的民众便会自行将其掀翻。
活不下去的人从不在乎你出身何门,锄头一起,便能叫权贵倒地。
对朱由校而言,这正是凝聚民心的良机。
得底层百姓拥戴,等于握住了江山的根基。
回想西汉刘氏之所以稳坐天下,正因为百姓心向朝廷,视皇室为真龙临世,纵有动荡,根基不动。
便如汉武晚年巫蛊之乱,一道诏书下达,关中百姓即刻响应,为朝廷效力。
换作其他朝代,恐怕号令未出宫门,民怨已起,反旗四起。
而今朱由校所图,正是效法汉文帝清静无为、与民休息之道,以仁政收服人心。
唯有如此,方能在将来与盘踞地方的地主豪强抗衡到底。
“得民心者得天下”
,此言贯穿千秋万代。
无论制度如何变迁,一旦失去百姓支持,统治终将崩塌。
眼下正是关键之时。
只要他能让那些饿得奄奄一息的子民看到希望,他们必将誓死追随。
于是他立即颁下两道圣旨,其一命驿骑六百里加急奔赴福建福州,召陈经纶火进京。
此人之父陈振龙,正是当年将甘薯引入大明之人,一家对薯类种植熟稔于心,实为不可多得之才。
朱由校最为看重的,是陈氏父子在耕种方面的实际经验。
早在万历二十一年,他们便已着手试种甘薯,并逐步向乡民推广。
历经二十载的实践,他们所积累的技艺早已成为不可估量的财富。
若要在天下广植甘薯,此人实为关键人物。
另一道谕令则往杭州,他决定重新启用金学曾,委任其为外派要员,全权负责甘薯、玉米与马铃薯的普及事务。
金学曾虽无显赫政绩,却怀有一腔为民谋利的赤诚之心。
当年若非他鼎力支持,陈氏父子的甘薯种植,绝难在福建形成规模。
既欲推行新作物,种子便成了重中之重。
甘薯易于繁殖,只需一段藤蔓便可生根芽,供应无忧。
但玉米与马铃薯的种源却极为稀缺。
徐光启处所存寥寥,远不足以支撑大范围栽种。
市面采购更是寸步难行。
西洋人视此类作物为命脉,严加封锁,海上航路管控严密,技术与种子皆不外泄。
正因如此,当年陈振龙才不得不冒险将甘薯藤藏于船底,借走私之途带回国内。
“徐爱卿,你手中所有玉米与土豆种子,明日悉数交予王朝辅。
另须设法继续搜寻,无论手段如何,代价几何,朕一概承担。”
“臣领旨,即刻修书返乡,尝试与红毛夷人接洽,或可从中购得所需之种。”
朱由校深知,自己无法凭空造出足以覆盖数省的种子资源。
他计划将这些种子先行种植于皇庄之内,既为繁育扩产,也为昭示天下。
天子亲耕,百姓自会信服。
在这个讲求眼见为实的年代,唯有行动才能赢得信任。
言语劝导往往徒劳,唯有亲身示范方能带动民心。
正如战阵之上,主将冲锋在前,士卒自然奋勇争先。
“陛下,臣闻京中尚有佛郎机人居留,或可先行探问?”
朱由校猛然记起,明末之际,不仅军中有洋人执教,民间亦不乏传教士与商旅往来。
这类人群相较官府更易沟通,只要利益允当,未必不肯出手相助。
“此事便交礼部办理。
尔等需先行摸清在京佛郎机人的背景与需求,知其所求,方可有的放矢。”
礼部尚书张瑞图迅领会旨意,特意寻到徐光启,详细探问西洋人行事风格与性情特点,以便拟定应对之策。
待朝中诸臣退下,朱由校即提笔亲书密诏一封,命杨寰选派可靠且精悍的缇骑,星夜兼程送往辽东。
辽东战局已尽在掌控之中,战或歇兵,全凭他一念决断。
所谓议和,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是无谓的空谈。
“老奴”
竟如此跋扈,毫无退让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