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朱姓少年登基以来,明朝气象已然不同。”
许久之后,奴儿哈赤缓缓说道,语气低沉却透着深思。
下方诸将闻言,无不侧目。
这位向来傲视中原、蔑视明廷的大汗,竟说出如此言语。
可细细回想,事实确实如此。
自从那位年轻的皇帝执掌天下,短短一年之间,朝局剧变。
单论其雷霆手段铲除辽东盘根错节的将门世家,便已显露出远胜其先辈的魄力与手腕。
熊廷弼之所以能毫无顾忌地整顿辽东军伍,大力清除虚报名额的懒散兵卒,背后离不开那位年轻皇帝的默许与撑腰。
而毛文龙这个令人厌烦的人物,若没有那小皇帝暗中扶持,又岂能在短时间内坐大,竟成了威胁后金腹地的一根刺?
“大汗所言极是,我们确实低估了那少年天子,才酿成今日的被动局面!”
久未受重用、地位日渐边缘的李永芳连忙附和,试图重新引起注意。
“是我错了。”
奴儿哈赤缓缓开口,语气沉重,“我一直以为,一个生于宫闱、从未亲历战阵的稚嫩君主,不过是文官手中的傀儡,不足为惧。”
“不曾想,我数十年打下的威名,我大金好不容易迎来的转机,竟被他轻轻松松搅乱!”
“如今看来,那看似将倾的明国,那昏聩已久的朱氏皇族,竟也出了个不凡之人。”
范文程站在殿角,听到这番言语,不由得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头垂得更低,连呼吸都放轻了。
当初为了博取信任,他在众人面前断言那明朝皇帝不过是个无能小儿,全然不值得警惕。
正是他的这番论断,助长了大汗的轻敌之心。
此刻他最怕的,便是大汗翻旧账,将眼前的困局归咎于他。
尽管身处严寒之地,他额角却渗出细密的汗珠,衣背也悄然湿透。
但出乎意料的是,奴儿哈赤并未作,反而冷静地顺着代善的思路继续说道:
“熊廷弼奸诈,毛文龙阴狠,二人皆非易与之辈。
但正如大贝勒所言,我们不能困守一隅,任人蚕食!”
话音落下,众人立刻挺直身躯,齐声应诺:
“请大汗下令!”
老奴端坐高位,闭目良久,终于睁开眼,声音低沉却果断:
“黄台吉,率领你正白旗全军,三日后由抚顺关出击,务必将抚顺、蒲河两地的明军彻底铲除!”
“代善率镶红旗,杜度领镶白旗,即刻开赴萨尔浒城集结待命。
一旦熊廷弼敢从沈阳出兵,你们立即出关迎击,寻机决战!”
“奴才遵令!”
黄台吉、代善、杜度三人抱拳领命,声音整齐划一。
杜度握紧拳头,心中怒火难平——上回攻沈阳,他麾下镶白旗折损披甲兵千余人,这笔血债,早晚要讨回来。
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定要寻得时机,向明军或汉人下手,以平息胸中怒火。
平日里最为好战的莽古尔泰,这一次却意外地沉默,未曾与黄台吉争夺出征之权。
他心知肚明,眼下正蓝旗的兵力已是八旗中最弱的一支,若再遭折损,自己的权势恐怕将不复存在。
“阿敏,你率部向北深入山林,那一带仍有众多野人女真部落,尽数收归,编入我大金八旗!”
“奴才遵命!”
阿敏嘴上领令,内心却极不甘愿。
身为四贝勒,他总是被委派最艰难的任务,老奴一声令下,必是他冲锋在前;可每逢赏赐享乐,却从未轮到他分毫,这种落差如刀割心。
老奴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神情,但别无选择,只能将此重任交予他手。
过去一年间,大金屡次进犯辽沈,皆以败退告终,八旗死伤累计过二十牛录。
这些阵亡者多为披甲精锐,尚不包括大量随军的余丁与阿哈。
昔日六万八旗健儿,如今仅存四万,国力大不如前,境内几乎已无可用之男丁。
正蓝旗与镶黄旗受损最重,现仅余三个甲喇兵力,至于镶蓝、镶白、镶红诸旗,原本编制便不完整,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因此,必须尽快填补空缺,恢复战力。
唯一可行之路,便是深入荒野密林,搜捕那些以渔猎为生的部落青壮。
这些人自幼习武狩猎,体魄强健,箭术精湛,稍加整编便可投入战场,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