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其实早已按捺不住。
他对朝中那些只知空谈文章、纸上治国的官员深感厌倦。
尤其地方治理,迫切需要真正心系百姓、实干有为的新人补充进来。
他心里也明白,这些出身贫寒、少有机会受教的年轻人,即便才华出众,真能脱颖而出,最终也只能从最低微的职位做起。
不等众人反应,前排一名学子已拱手问:
“院长,学生有一事不明。”
“直说无妨。”
这位学子口中的“院长”
,正是朱由校。
皇明学院明文规定,所有学生不得称其为“陛下”
或其他尊号,一律称呼“院长”
。
这一条规,出自朱由校亲手拟定。
他的用意很直接——拉近与学生的距离,营造亲近氛围。
这样的做法,对学生与君主双方皆有益处。
学生们能堂而皇之地自称“天子门生”
,身份无形中便高了一层。
在朝堂之上,他们逐渐形成了一股隐性的支持力量,始终站在皇帝一边。
虽不至于事事听令而行,但绝不会像三党那样,处处与皇权争利,彼此之间尔虞我诈、纷争不断。
只要有足够多出身学院的官员进入官场,皇帝便能借此牢牢掌控局势。
到那时,“天子之言”
自会成为不可动摇的准则,一语落地,万众遵从。
“倘若真有我们学院之人通过科举,外人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这只是一场形式,背后早已由院长或朝廷内定?”
这番直击要害的提问,出自李进之口。
他正是方才被朱由校点名的那位青年,也是宋应星门下弟子。
宋应星尚未入京执掌工部前,长期以举人身份辗转于南直隶与江西一带讲学授徒。
李进便是那时得以亲聆教诲,深受其影响。
李进乃江西人氏,年仅十七,却已深得朱由校器重,寄望甚高。
并非空有虚名,而是因他对农事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洞察。
生于乡野,长于田间,对五谷耕种了如指掌。
如此年轻便具实才,怎不令人刮目相看?
“这些不是你们需要操心的问题。
你们应当专注的是,如何稳住心神,在考场上展现真实所学,顺利过关。”
“在正式科举之前,学院内部将举行一次大考,试题由宋应星与徐光启亲自拟定。
朕也会亲自过问结果——你,不可让朕失望。”
朱由校设此大考,并非无的放矢。
他只想摸清底细:这些学生究竟有无能力参与科举,是否具备与天下士子同台竞技的资格。
自从传出学院学子将赴科场的消息后,四方瞩目,尤以各地士绅与儒林人士最为关注。
不少人嗤之以鼻,认定此举荒唐可笑。
一群连经书都读不全、未曾研习圣贤注疏的寒微子弟,竟妄图与世代书香之家争锋?
朱由校清楚,许多人正等着看他失态出丑。
若有学生参考却成绩惨淡,势必沦为笑谈,招来讥讽。
即便无人敢公然嘲讽天子,私下的流言蜚语、民间的贬损之声,也足以摧毁学院声誉。
因此,选拔参考之人,不能仅凭热情或自信。
必须确有真才实学,方可放手一搏。
他也忧虑,有人本有能力,却因怯懦退缩而错失机会。
人才,从来都是在磨砺中显现的。
对于李进所提之问,朱由校早有思量。
但他已有对策,这一回,定要让所有质疑者闭嘴,心服口服。
李进年纪尚轻,却早已扛起生活的重担。
祖辈世代为农,家中无田无产,他自幼便随父亲在田间劳作,日晒雨淋已是寻常。
所幸母亲曾是富贵人家的丫鬟,虽非书香门第,却也识得字、读得书。
她深知读书改变命运,从李进牙牙学语起,便一字一句教他识字明理。
正因这份坚持,李进自小便打下了扎实的文化底子。
再加上天资聪颖,宋应星一见之下,便认定他是可塑之才。
这少年为人沉稳,行事低调,从不炫耀才学,也从未听闻他在背后议论同窗。
即便才华出众,依旧谦逊有礼,待人接物皆有分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