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工作组临时指挥中心,灯光惨白,空气凝固得如同被抽成了真空。
刘正国被两名神情冷峻的纪委干部带进来时,脚步虚浮,眼神涣散,蜡黄的脸上布满油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又像是被抽掉了骨头。
仅仅隔了一夜,他仿佛又苍老了十岁,身上那股在矿上浸淫多年养成的、油滑世故的精气神荡然无存。
他不敢看坐在主位上的陈志远,更不敢看坐在陈志远侧后方、如同沉默磐石般的王磊,目光死死盯着自己那双沾着泥灰、不断颤抖的旧皮鞋。
“刘正国,”
陈志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锥般的穿透力,打破了死寂,“张德福同志走了。
走得很突然。”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打在刘正国脸上,捕捉着那瞬间放大的瞳孔和无法抑制的抽搐。
“他老伴,把他记了一辈子的工作笔记,给他带去了。”
陈志远缓缓拿起桌上那个暗红色的塑料皮笔记本,如同举起一块烧红的烙铁,“那里面,记着他觉得重要的事。
比如,三年前七月十七号那天上午,谁,拿着谁的批条,进了档案库房,借走了什么图纸,带着什么工具,在里面待了多久,出来时图纸封得有什么不一样…都记得清清楚楚。”
“轰!”
刘正国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引爆了一颗炸弹!
他身体剧烈一晃,要不是身后的纪委干部眼疾手快架住他,几乎要瘫倒在地。
张德福!
那个平时闷声不响、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老档案员!
那个他以为早就退休回家、不足为虑的老头子!
他竟然…竟然把那天的事,像记豆腐账一样,写在了那个破本子上!
还带进了棺材?!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完了!
彻底完了!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咬牙硬撑,在张德福这本死亡笔记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我…我…”
刘正国喉咙里出咯咯的怪响,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特殊胶痕。”
陈志远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刘正国最后的心理防线上,“张德福特意记下了,你那天封装图纸用的胶,跟库房常规用的不一样。
很好。
技术组已经取样比对过了。
你当年用来自行封装图纸、掩盖痕迹的那种进口快干胶,和你家里工具箱底层搜出来的那半管,成分完全一致。”
“咚!”
刘正国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额头狠狠磕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出沉闷的响声。
他知道,铁证如山,再也无法抵赖。
张德福这个死人,用一本不起眼的红皮本子和一个“特殊胶痕”
的备注,把他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我说!
我全说!
饶了我吧!
饶了我一家老小吧!”
刘正国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崩溃的哭腔,“是钱伟明!
是钱伟明指使我的!
他说孙启明处长打了招呼,恒远矿建那边有点小麻烦,图纸上有个坐标点画得有点偏,怕验收时专家挑刺,影响工程进度!
让我借出来‘处理’一下!
他说就是个小修改,神不知鬼不觉,事成之后亏待不了我…”
“小修改?”
陈志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坐标点偏差三米五!
掩盖一条能偷采高品位煤精矿的通道!
这叫小修改?!
孙启明打的招呼?他给你什么好处?!”
“钱…钱伟明给了我五万块…说是恒远矿建给的茶水费…”
刘正国浑身筛糠,“孙处长…孙处长没直接给我钱…但…但后来他运作,把我小舅子从采煤队调到了后勤坐办公室…这…这大家都知道…”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只有刘正国崩溃的啜泣声和刘正国粗重的喘息声。
油滑的刘正国在死亡笔记和铁证面前,终于吐露了第一层真相——钱伟明直接操刀,孙启明背后撑伞,恒远矿建行贿铺路!
“恒远矿建那边,谁跟你对接?图纸具体怎么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