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呼吸曲线,也渐渐趋于平缓。
凌晨时分,王磊沉重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然后,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野依旧模糊晃动,如同蒙着厚重的水汽。
消毒水的味道,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还有床边一个伏案打盹的熟悉轮廓…是陈教授。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剧痛依旧,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刀片。
他试图出一点声音,却只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咳嗽声惊醒了陈教授。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王磊睁开的眼睛时,瞬间爆出巨大的惊喜!
“醒了!
王磊!
你醒了!”
他几乎是扑到床边,声音带着哽咽。
王磊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陈教授,嘴唇极其微弱地动了动,却不出任何音节,只有粗重的、带着哨音的喘息。
“别急!
别说话!”
陈教授立刻按住他试图抬起的、打着留置针的手,声音激动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喉咙损伤太严重了!
声带极度充血水肿!
现在一个字都不能说!
听我的!
你活过来了!
这比什么都重要!
剩下的,我们慢慢来!”
陈教授立刻叫来值班医护,进行紧急检查。
体温已降至低热,炎症指标明显下降,生命体征趋于稳定!
最危险的时刻,终于熬过去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第一时间传到了市委。
方同舟办公室的灯,彻夜未熄。
听到秘书低声汇报“王磊同志已恢复意识,生命体征平稳”
,老人紧绷了数日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他走到窗边,望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眼中是化不开的复杂情绪。
---
恢复意识的王磊,如同从一场漫长而酷烈的刑罚中挣脱出来。
身体的虚弱感深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隐痛,喉咙的肿胀和灼痛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场透支的代价。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力气的躯壳,只能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被动地接受治疗和照料。
陈教授为他制定了极其严苛的“禁声令”
和康复计划。
任何试图声的行为都被严厉制止。
交流只能通过极其微弱的点头、摇头,或者手指在陈教授掌心缓慢地写字。
食物是精心配制的、几乎无需咀嚼的流质,通过细小的吸管一点点喂入。
康复训练也从最基础的神经反射刺激和肢体被动活动开始,缓慢得令人心焦。
方同舟是在王磊恢复意识后的第三天傍晚来的。
没有前呼后拥,只有秘书安静地守在门外。
老人穿着常服,步履略显沉重地走进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轻微的滴答声。
王磊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身上连着心电监护的导线,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不再是昏迷时的涣散,而是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和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
他看到方同舟,眼神微微波动,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方同舟走到床边,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覆盖在王磊那只没有输液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暖,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
“孩子…受苦了。”
方同舟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真切的痛惜,“都过去了…捡回条命,比什么都强。”
王磊感受着手背上那沉甸甸的温度和关怀,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不出,只能用力地、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方同舟的手。
指尖冰凉。
方同舟没有多问省城言的事,也没有提矿上的风波。
他只是像一个寻常的长辈,细细询问了陈教授王磊的恢复情况,饮食、睡眠、治疗细节,听得非常认真。
然后,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陪着王磊静静地坐了很久。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病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直到暮色四合,方同舟才缓缓起身。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城市,背对着王磊,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
“磊子,知道打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