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完没了,路上不好走吧?”
孙局长坐回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开始熟练地寒暄,从天气说到城市内涝,再说到省委大院的工作节奏,话题兜兜转转,就是不触及核心。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对省委工作的“羡慕”
和对档案局“清闲”
的自嘲,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李成栋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中逡巡。
李成栋只是简短地应和着,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孙局长话语里那份过分的热情和刻意的“清闲”
定位,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包裹着不言而喻的审视与疏离。
他感到一种无形的排斥力,如同这档案库里无处不在的阴冷空气,正从四面八方悄然渗透进来。
“对了,成栋同志,”
孙局长话锋一转,笑容依旧,语气却微妙地带上了一丝公事公办的硬度,“局党组的分工呢,暂时这样安排。
你刚来,先熟悉熟悉环境,重点协助管理档案接收征集处和信息技术处的工作,具体嘛,待会儿让办公室王主任给你送份详细材料。
你看怎么样?”
档案接收征集处?信息技术处?听起来像是核心部门,但李成栋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接收征集,面对的是源源不断送来的、需要整理编目的故纸堆;信息技术,不过是把那些故纸堆扫描录入冰冷的数据库。
这是最基础、最繁重、也最远离档案核心价值挖掘和利用的“苦力活”
。
一个刚来的副职,被安排分管这些,与其说是重用,不如说是精准的定位——一个高级保管员,一个档案数字化流水线上的监工。
“我没有意见,服从组织安排。”
李成栋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好!
成栋同志觉悟就是高!”
孙局长满意地笑了,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咱们档案局啊,工作性质特殊,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才是根本。
急不得,躁不得。”
他的目光在李成栋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确认某种东西,“档案嘛,是历史的沉淀,我们守护的,就是这份沉淀。
慢慢来,慢慢品。”
“沉淀”
二字,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意味深长。
那目光里,除了审视,似乎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者说是对“失意者”
命运的了然?
谈话并未持续太久。
孙局长很快按铃叫来了办公室王主任——一个同样面无表情、动作刻板的中年男人。
王主任带着李成栋去看了他那间位于走廊尽头的、略显狭小的新办公室。
一张旧办公桌,一把椅子,一个文件柜,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脑,仅此而已。
窗户正对着院内那棵巨大的老樟树,湿漉漉的枝叶几乎贴到了玻璃上,光线被遮挡了大半,房间里一片昏暗阴冷。
“李副馆长,您的办公室暂时这样安排,看还需要添置什么,随时跟我说。”
王主任的声音平板得像是在念稿子。
“不用了,挺好。”
李成栋环顾着这间散着霉味和尘埃气息的斗室,心里一片冰凉。
这与他省委政策研究室那间宽敞明亮、视野开阔的办公室,形成了残酷的、令人窒息的落差。
王主任点点头,递过一份打印的、密密麻麻的分工文件和局通讯录,又交代了几句诸如食堂位置、作息时间之类的琐事,便转身离开了,留下李成栋独自一人站在昏暗的房间里。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老樟树。
冰冷的雨滴顺着玻璃蜿蜒流下。
郑国富那沙哑、带着恐惧的声音,如同幽灵般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七四年!
七四年的!
所有相关卷宗!
全部!
重点梳理!”
心脏猛地一缩。
他必须立刻找到郑国富!
弄清到底生了什么!
他掏出手机,手指有些僵硬地翻出郑国富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rry,thebscriberyoudia1edispo91eroff……”
冰冷的、机械的女声重复着。
关机?怎么会关机?李成栋的心沉了下去。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缠绕上来。
他不甘心地又拨了一遍,结果依旧。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李成栋猛地回过神,迅压下脸上的异样。
“请进。”
门开了,进来的是刚才带路的党组秘书。
她手里拿着一张便签纸,脸上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李副馆长,楼下接待室有一位访客,指名要见您。”
“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