甸的雕花小木匣子,“哐当”
一声,狠狠摔在孙氏脚边的石阶上!
“拿着!
快走吧!”
门内传来杨兰冰冷刺骨的声音,
“从此以后,我没你这个娘!
你也只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再敢来纠缠,我就去报官,告你们偷盗赃物,连累夫家!”
话音未落,“哐当!”
大门再次被狠狠关上,落栓的声音比上次更加决绝!
震得孙氏浑身一哆嗦。
那点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彻底被这冰水浇灭。
孙氏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抖抖索索地爬过去,伸出枯树枝般颤抖的手,死死抓住那个冰凉的小匣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一边是血脉相连却视她如仇寇的女儿,一边是半辈子相依为命如今身陷囹圄的丈夫……巨大的撕扯感让她喉咙里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却哭不出一个完整的调子。
最终,对丈夫的担忧压倒了被女儿抛弃的绝望。
她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撑起瘫软的身体,把小匣子紧紧揣进怀里,一步一踉跄,如同风中的残烛,朝着杨家岭的方向,嚎啕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去。
杨家小院里欢声笑语不断,杨家岭整个村子却如同炸开了锅的蚂蚁窝。
“听说了吗?杨承宗那几个老东西被官府锁了!
押在囚车里游街呢!”
“天爷!
杨家那宅子真赎回来了?连带着当年被卷走的东西都要一件件还回去?”
“可不是嘛!
县太爷亲自坐镇祠堂,王县丞拿着单子在清点呢!
听说一件对不上就要抓人下大狱!”
“坏了坏了!
当年……当年麦收后祠堂分东西,我……我好像也顺手拿了个旧铜盆……”
“快快!
他三婶子!
我记得你家那口腌菜的大缸,好像就是那年从杨家老宅后头杂物棚里顺回来的?赶紧给人送回去啊!
等着吃牢饭呢?”
“放屁!
那是我家祖传的!”
“呸!
你家祖上要是有那么大个缸,还用得着给人当佃户?赶紧的!
别连累我们!”
恐慌像瘟疫般蔓延。
当年趁杨家被撵出来乱成一团时,顺手牵羊、浑水摸鱼的人家不在少数。
此刻,有人吓得脸色白,慌慌张张从家里翻出些锅碗瓢盆、板凳条案,甚至是一块雕花的窗棂板,抱着就往祠堂方向跑。
“他三婶子,等等我!
我……我也想起我家好像有个杨家老宅的旧笸箩……”
“哎呦我的娘!
快回去翻翻!
可别让官差找上门!”
也有那等头铁的,或是存着侥幸心理的,在家中急得团团转,嘴上还硬着:
“怕什么?都多少年的事了!
谁知道那东西是不是他杨家的?凭什么还?我捡的!”
“就是!
我就不信他杨怀玉真能记得那么清楚!
赖掉算了!”
“赖?你没看见杨承福那老东西被官差锁拿时那熊样?听说他家藏了个银碗在咸菜缸里都被翻出来了!
脸都丢尽了!”
“砰!”
隔壁院门被猛地撞开,一个妇人哭嚎着冲出来,对着自家男人又捶又打:
“你个杀千刀的!
当年我就说别贪那个破柜子!
你非说没人要!
现在好了!
官差马上要上门了!
你是想让我和孩子跟你一起去蹲大牢吗?快给我抬出来!
抬出来啊!”
哭嚎声、叫骂声、翻箱倒柜的哐当声、邻里互相打探的窃窃私语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将整个村子搅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比过年杀猪还热闹。
恐惧与贪婪在角力,心虚与侥幸在碰撞,小小的杨家岭,从未如此喧嚣混乱过。
日头西斜,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时,形容枯槁、几乎脱了人形的孙氏,终于连滚带爬地扑到了祠堂门口。
她一眼就看到了囚车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杨承宗像一截被抽干了水分的朽木,蜷缩在冰冷的木栅栏里,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
“老头子——!”
孙氏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扑到囚车边,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栅栏,泪如雨下。
几乎同时,看守的衙役快步跑到杨家禀报:“大人!
杨承宗之妻孙氏回来了!
东西……东西拿回来了!”
王县丞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冷哼一声:“哼,倒是赶上了!”
李县令面无表情,只微微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