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
糯米看到舒玉,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出一声混合着委屈、疲惫和巨大依赖的长长呜咽。
它看到了舒玉。
下一秒,这只伤痕累累、几乎油尽灯枯的小狐狸,竟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艰难地抬起一只沾满泥污和血渍的前爪,极其缓慢地、颤抖着,将离它最近的一只肥硕的野山鸡,一点一点地、无比执着地……朝着舒玉脚边的方向推了过来!
它的小爪子没什么力气,野鸡只被推动了寸许。
但那双勉强睁开的绿豆眼里,却清晰地映着舒玉呆滞的身影,里面充满了某种纯粹到令人心颤的、笨拙的讨好和……献宝般的期待。
“糯……糯米?!”
舒玉的声音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巨大的狂喜,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她猛地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它受伤的耳朵,想将它抱起来,又怕碰到它身上的伤,手抖得不成样子。
她这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如同投入清晨寂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杨家小院的宁静!
“怎么了?毛毛?”
“出啥事了?”
“咋了咋了?毛毛?”
杂乱的脚步声和惊疑的询问声从前后院迅响起。
杨老爹、杨大江、元娘、刘秀芝、王夫人、王霜……甚至连颜氏都闻声快步从灶房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准备生火的火折子。
众人循着声音冲到后院柴房墙根下,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晨光中,舒玉跪坐在冰冷的青砖地上,怀里紧紧搂着那只浑身脏污、伤痕累累、耳朵还豁了个大口子的白狐狸。
她哭得小脸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回来了……糯米回来了……它还带了……带了……”
顺着她的目光,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地上那几只早已僵硬的野鸡和那只肚破肠流的獾子身上。
死寂。
短暂的死寂后,杨大江第一个倒抽一口凉气,指着那獾子:“我的娘!
这……这是土獾子!
凶得很!
能啃树根!
这白毛狐狸……它……它干的?”
刘秀芝捂着嘴,看着糯米耳朵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和浑身干涸的血污泥泞,眼圈瞬间红了:“哎呦……瞧瞧这小身板伤的……这是……这是拼了命才弄回来的啊……”
颜氏手里的火折子“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
她枯瘦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舒玉怀里那只奄奄一息、却还在用微弱眼神“看”
着舒玉的白毛狐狸,再看看地上那堆无声的“猎物”
。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冲上她的心头,堵得她喉咙紧,鼻子酸。
她想起了这些天压在心头的大石——那点“来历不明”
的面粉,老头子含糊其辞的态度,还有这丫头神神秘秘的举动……所有的猜忌、不满、怨怼,在这一刻,都被眼前这血淋淋的画面冲击得七零八落。
一只畜生啊!
一只捡来的、野性难驯的白毛狐狸!
为了口吃的?还是为了……这个总给它塞饼子的小丫头?
它竟能拖着这么重的伤,消失这么多天,拼死拼活地……叼回这么多东西!
野鸡,獾子……这哪是猎物?这分明是它用命换来的“回报”
!
颜氏的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猛地扭过头,用力眨了眨那瞬间变得滚烫酸涩的老眼。
一滴浑浊的泪,终究是没忍住,砸落在她粗糙的手背上,迅洇开。
她猛地扭过头,用力抹了一把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震动,对着同样红了眼眶的周婆子和凤儿哽咽道:
“还……还愣着干啥?!
快!
快去烧热水!
拿干净布!
再……再把我收着的那点三七粉找出来!
给……给这小东西……治伤!”
她的目光再次掠过舒玉怀里那团脏污的白毛和地上无声的“贡品”
,
“这年头……畜生……畜生比人有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