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沿的细碎噪音,还有远处几声零星的狗吠,更衬得这沉默压抑沉重。
陈将军烦躁地抓了抓刚洗过、还带着湿气的头,喉结滚动,想骂娘,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让民壮出城冒险,他也知道是下策,可眼下……哪还有上策?
舒玉像只小壁虎,紧贴着杨老爹坐的小马扎边沿站着。
阿爷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旱烟和泥土的气息让她觉得安心。
她本来打定主意装小哑巴,可听着大人们一句句“修关难”
、“民壮苦”
、“鞑子再来”
,再看看陈叔叔那愁得快把头薅秃了的模样,想想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心里头像是有只小猫爪子在挠啊挠。
“为什么呀?”
清脆的童音带着浓浓的不解,突兀地打破了死寂,像颗小石子投入深潭。
院子里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来,落在葡萄架下那个努力把自己缩在爷爷阴影里的小不点身上。
舒玉被看得小脸一热,下意识地想往杨老爹背后再缩缩,可话已经出口,她索性豁出去了,仰起小脸,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看向皱着眉头的陈将军,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为什么……我们要等着鞑子来打我们呢?”
她顿了顿,小手无意识地揪着杨老爹的衣角,像是在努力理清自己小小的思路,问得更直接了:
“他们……有很多人吗?比我们多很多?”
陈将军正被修关的事烦得脑仁疼,冷不丁被这小丫头问得一怔。
他低头看着舒玉那张写满认真求知的小脸,满腔的焦躁竟奇异地被戳破了一个口子。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苦涩、无奈的笑容,声音也下意识放低了些,带着一种面对孩童的耐心解释:
“人?现在倒不算多。
刚被打跑的这一股,被撵了几十里地,估摸着也就剩千把来号残兵败将了。”
“啊?才一千多?”
舒玉惊讶地张大了小嘴,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那我们人比他们多,为啥还怕他们来打我们?为什么……我们不骑着马,追上去打他们呀?干嘛要在这里修墙等着他们养好伤再来?”
她小手攥成了小拳头,用力挥了一下,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
的气势。
“噗……”
旁边一个刚缓过劲儿来的亲兵没忍住,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杨大江也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闺女。
陈将军倒是没笑,只是那苦笑更深了,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耐着性子,尽量用小孩子能听懂的话解释:
“丫头,打仗不是比谁人多。
鞑子那千把人是少,可人家是马背上长大的!
个个身强力壮,弓马娴熟!
一个鞑子骑兵,豁出命来,能顶咱们个步兵!
他们打不过了,跨上马就跑,那马跑起来跟一阵风似的!”
他指了指院门方向,仿佛外面就是广袤的战场。
“咱们呢?咱们的马不行啊!
不是耐力差跑不远,就是爆力不够追不上!
就算缴获了些鞑子的好马……”
他目光扫过杨大江,
“像你爹骑回来那种百里挑一的快马,能有几匹?让谁骑上去追?追上了又能怎样?人家鞑子掉过头来,个围你一个,那不是去送死吗?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啊,只能靠着城墙、关隘,让他们跑不起来,咱们才有胜算!
?”
一番话,把敌我骑兵的悬殊差距、主动追击的巨大风险,说得明明白白。
王县丞和杨老爹都微微点头,这正是他们最深的顾虑。
“哦……”
舒玉装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眉头却依旧拧着,显然陈将军的“赔本买卖论”
没能完全说服她。
她咬着下嘴唇,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像是在努力消化这复杂的信息,又像是在拼命翻找自己那点贫瘠的“知识库”
。
实则是在努力的组织语言如何不露破绽的提醒他们战术有问题。
葡萄架下重新陷入沉默,只有灯笼的光晕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在众人沉重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陈将军端起早已凉透的粗陶茶碗,灌了一大口,冰凉的茶水也浇不灭心头的焦灼。
突然,舒玉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终于抓住了脑海里闪过的那点小火花,她急急地追问,声音都拔高了一点:
“那……那我们不跟他们硬碰硬不行吗?”
“嗯?”
陈将军放下茶碗,疑惑地看向她。
舒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没问题之后,小手指了指那匹黑马,
“咱们不是也缴获了鞑子的马吗?像爹爹骑回来的这种好马!
咱们……咱们也有快马呀!
为什么不让骑术最好、最厉害的人,也
